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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门庶女(238)

  这颗痣是真的!

  岑嬷嬷一把翻过男子身体,手上与动作迅速敏捷与年纪完全不符,她一把撩开对方脸上覆盖着的乱发,直视对方面容。

  对方额头血迹斑斑,但这五官轮廓却似曾相识,既已有数十年不曾见的陌生,又熟悉得在午夜梦回间已描绘过无数遍。

  岑嬷嬷头脑轰鸣,这男子容貌与她的夫君相仿,而她那儿子五官最肖似其父不过。

  这轮廓,这年纪,再加上耳后那一颗大红痣绝造不得假,这中年男人身份呼之欲出。

  岑嬷嬷心跳乱了,不敢置信又欣喜若狂,这,这真就是她的亲儿子?

  她双唇颤抖,将中年男子死死搂住,虽不做声,但两行浑浊的老泪已顺着脸颊滚滚而下。

  赵文煊与徐非对视一眼,他敛目,看来事情已经成了大半。

  男子便是方善平,在岑嬷嬷所知里,这外侄连同其父早已经死了。

  她曾经多次派人返乡探听丈夫孩子消息,不免连族人也一并了解过,有乡亲目睹方大伯父子在灾难中身死,回乡后一五一十说了,连墓碑岑嬷嬷也派人立了。

  谁曾想方大伯父子没死成,在外地落地生根,多年后辗转回家乡,亲近族人一个不见,墓碑倒是成排,他祭拜一番,平了父子俩的墓,便在附近另一县找个更合适的地方安家。

  倒是一个砍柴的樵夫见到了有人祭拜,赵文煊手下暗卫便是从这樵夫口中获得线索,不过那时候岑嬷嬷早已心灰意冷,不再回家乡打听了。

  这方善平出现得刚刚好,要知道时下没有整容技术,胎记、痣等乃天生记认,不可复制,而岑嬷嬷之子这大红痣生得与众不同,替身也难寻。

  即便赵文煊早打算在这颗大红痣上做文章,也不能以假乱真,按照岑嬷嬷这种又搓又凑近的辨认方式,露陷的可能性太大。

  届时只能不让岑嬷嬷靠近了,如此一来,逼真程度难免会大打折扣,想成功撬开岑嬷嬷的嘴,只怕要费上更多心思。

  如此,极好。

  赵文煊看着徐非一眼,徐非心灵神会,他扬了扬手中佩剑,举步往方善平家人走去。

  为了这场戏的逼真程度,知悉事情真相仅有方善平,方家其余人并不知情,一见徐非面无表情提剑大步而来,冰冷的剑锋闪烁寒芒,死亡就在眼前,他们惊慌失措,连爬带滚退后着,尖声求饶呼叫声立起。

  “大爷,求求您大发慈悲,”方善平见状,立即推开岑嬷嬷,苦声哀求道:“饶了小的家人罢,要杀要剐,请冲小的来。”

  方善平将身上的演艺细胞唤醒,并顷刻间发挥到淋漓尽致,他神色惊惶,声音凄苦,那边也“当家的”,“阿爹”“阿爷”叫成一片。

  好凄风苦雨的一家人。

  “住手!”岑嬷嬷挺直身子,高呼一声,她精气神陡然一振,老眼炯炯有神,她扫了那边的方家人一眼,即便是稚龄小童,也有似曾相识的眉眼。

  这是她的孙子曾孙,儿媳孙媳,岑嬷嬷神色一肃,盯着赵文煊道:“我可以告诉殿下一切,由始到终一点不漏,不过,殿下须给我一个承诺。”

  岑嬷嬷夫君儿子不知所踪,四十年来孑然一身,她奶大了皇后,一腔慈母心思禁寄托在小主子身上,因此,她对皇后忠心不二之余,还夹杂了很多个人情感,这些都促成了她的宁死不屈。

  活了六十多年,死有何惧。

  无牵无挂的人豁出去,让人无从下手。

  只是若问岑嬷嬷心中,还有什么比皇后更重要,那必然是她的亲生儿子了,养的终归是养的,亲的到底是亲的,几十年的牵挂期盼,早已成为一种执念,如今亲儿就在眼前,要看着他身死,却是绝对不能的。

  还有面前这满堂儿孙,她说什么也要保住。

  血脉至亲无法割舍,与这些人相比,忠心了数十年的小主子章皇后,只能被迫倒退一射之地。

  岑嬷嬷深之赵文煊想要什么,有舍方有得,她一贯处事利落,既然做下决定,便绝不拖泥带水,当即心念急转,想出最合理的谈判条件。

  她面色平静,即便身处下风,依旧气势不减,“老婆子要殿下承诺,将我儿一家老少悉数放出,事后不得寻衅报复,并给予银钱,妥善安置我儿。”

  岑嬷嬷握住方善平的手,他的掌心粗糙如砂砾一般,这是数十年间辛苦耕种劳作所致,触及此,她的心如针扎般刺痛。

  她不是个好母亲,自己锦衣玉食,孩儿却数十年如一日面朝黄土背朝天,食不果腹衣衫褴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