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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光(14)

雷如东慢腾腾的扬扬手:“就来。”

“星星要不要打?”丁蔼然笑问正有趣的看着他们的陆繁星。

“我不会。”陆繁星摇了摇头,做了个苦脸,“我看电视好了。”

“好,那就我们几个打。”雷嫂雷厉风行的点了人头,“小雷,我要坐你上家。”

雷煦明无所谓笑笑。

众人坐定。

雷如东拿起骰子放到了丁蔼然面前:“老规矩了,你先坐庄。”

“你还记得呀。”丁蔼然笑成一朵菊花。

“奶奶啊,每次都要先庄,而且要先胡才会赢到最后。”雷侄子都很清楚家里的麻将传统了。

“妈,你一定要多坐几把庄,也帮我把去年的钱从小雷那掏出来。”苏宝意砌着牌。

“哎,那不好,那不是就赢你今年的钱了?”丁蔼然慈祥的笑着,故作不好意思。

“没事,孝敬你是应该的。”

陆繁星看着电视,不时的转过头微笑着看他们斗嘴打牌。

雷家人兄友弟恭父慈子孝,简直是幸福家庭的样板。

她有趣的想着。

看着看着,不知怎的,思绪就远了。

幸福的家庭都是一样的,而不幸的家庭……

有熟悉的情绪在心口的地方翻腾起来,她看了眼热闹的雷家人,悄悄走出了门外。

冬天的星星很漂亮。

她站在房外的大树下的草地上看天,透过枝桠看星星点点很是有趣。

“怎么出来了?”

她一怔,手缝间有星光陨落,她拿脚踩灭,转过身,笑对上温和的俊颜:“我不喜欢强迫人吸二手烟。”

“我不知道你抽烟。”他看了眼地下的尸体。

“现在知道了,下回分烟的时候记得留根给我。”她俏皮挤挤眼,“倒是你怎么出来了?”

“大嫂输到赶我下场了。”他对上她的眼,不知在想什么,半晌才淡淡说道,“方才大哥问我你究竟是干什么的,我竟然答不出来。”

“哎?我没告诉过你啊?”她无辜的瞪大眼。

“没有。”他坐到她旁边。

好,等。她比了个手势,然后从地上迅速爬起,站到他面前一米远的地方,开始表演。

“四……那……倒,不是,灌,不是,装?是装?,好,继续……黄----四那装黄、室内装潢?”他愕然了,“你是做室内装潢的?!”

“喂,表情很伤人哦。”她踢了踢他。

“我只是意外。”他笑,学她一贯的样子摊了摊手。

“随便啦。”她不甚在意的摆了摆右手,“其实阿姨倒是说对了,我确实是soho。而且你意外也是应该的,我也不算是个正规的室内设计师。”

“什么意思?”

“我大学是学这个的没错,不过没毕业。”她说到自己没毕业时,咧开嘴笑了笑。

“为什么没毕业?”

“也没什么啊。”她耸耸肩,看着自己的脚尖,轻描淡写,“就是毕业的时候,我最要好的朋友拿我的毕业设计当她的了……不要用同情的眼光看我,我已经觉得无所谓了。”

“后来么,她狗屎运好好,拿我的毕业设计参加新人赛居然胜出。我看报纸知道了消息,就去威胁她恐吓她,强烈要求我就拿她的名字发作品,她帮我卖,然后给我钱之类的。其实也不错,就算做再烂也有人买,而且烂的话坏的也是她名声……”她抬起头看他正专注在听,不由哈哈大笑起来,“拜托,这么离谱的剧情你都信?”

“我信。”他扶了扶眼镜。他早已习惯她把真话当假话说,假话当真话说的个性。

“哈哈哈哈哈。”她更乐不可支了,好象听见什么好笑的笑话,笑了许久才停住,但还是笑嘻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愧是我兄弟,真聪明,我刚才说的都是实话。”

“为什么要拿她名字?自己出来做不好吗?”

“没名气又没学历,谁要你的东西。”她撇撇嘴,这世界就是这么现实,“如果为了当初她做的事而太意气,饿死的只会是我自己。而且帮她捉刀比赛拿的钱确实比较大笔,我是俗人,不跟钱斗。”

“那对同期比赛的人不是不公平吗?”

“有什么不公平?我确实水平在他们之上,确实是有这么一个人比他们好,只是用的名字不一样罢了,我不觉得不公平啊。”她口气又变得很臭屁。

他早该知道的,这个女人根本没什么大是大非的观念,只单纯凭喜好做事。

“其实我真的觉得这样比较好。”她点了点头,加强可信度,“我只是做我喜欢做的事情,然后又能拿到钱,至于名气和因名气而起的负担都不是我的,这对我和她都好。她其实也不差,只是对自己没什么信心,又太爱出名而已,想想,每个人都不容易呀。这样的安排对我们俩都好……而且做噩梦的是她而不是我。哈哈,也许真正卑劣的那个人是我吧。”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她被这样伤害后,还如此消极的不争,胸口有些堵堵的,呼吸不是太顺畅。

他站起身,拍了拍草屑:“走,带你去个地方。”

黑灯瞎火里。的39

陆繁星的声音响起:“你要带我去哪里啊?这是谁的房间啊?你不是对我有企图吧?”

“想太多。”雷煦明声音含笑。

“人都有做梦的权利嘛----这里到底是哪里呀,怎么都没灯?”

“阁楼。”伴随着他的声音的是吱嘎一声。

星光溜了进来,室内可见度高了不少。

“传说中的天窗!”她开心的跑到天窗下,探头探脑对天窗上的星星打招呼。

他搬了凳子过来,先爬了上去,而后半跪着弯下身子对下面的她伸出手:“上来。”

星光淡淡的打在他的身上,他的刘海比第一次见他时长了不少,顺顺的垂下来,琥珀色的眼里有浅浅的涟漪。

他背对着天空伸出手来。

她站在天窗下,好象看见彼得·潘拨开云端,伸出拯救的手,心一下漏跳了一拍,气息也不自觉屏住了,惟恐太响的呼吸会吓走他。彼得·潘敲开温迪的窗的时候,温迪也如她此刻这样兴奋紧张吗?

“发什么呆?”他有些不耐的声音唤醒了她。

“没有,我只是在考虑安全问题罢了。”她咕哝着爬上凳子,抓住他的手。哪有这么凶的彼得·潘。

“死不了。”他一把将她拉了上来。

“屋顶哎,传说中的屋顶哎。”她手舞足蹈。

“小心。”他一把拉她坐下,“刚刚翻过漏,我可不想再让你踩碎几片。”

奇怪,明明只是几米的高度,为什么就会觉得离天近了不少,星星也亮了不少?

“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很想到屋顶玩呢,特别是看了宫崎俊的天空之城,哇,真羡慕他们能在屋顶上跑!”她兴奋的拉着他的袖管一下就说了一堆。

“大人的体重恐怕不行。”她的快乐感染了他,温煦的眼在镜片后柔柔弯起,偏说出来的话现实的让她想敲他。

“做做梦总可以吧。”她顶他,不过马上又被眼前景致吸引的长长舒了口气,满意的学起不倒翁左晃右晃,“真觉得自己现在在做梦。”

“现在情绪对多了。”他拍了下她的头,方才的低落样子让他情绪也变坏了,镜片后的眼忽的认真起来,“还是刚刚的你才是真的你?”

“哎呀,什么真的假的啦。”她肘一顶,顶开他拍她的手,一副他想太多的样子,“又不是在演文艺片。人嘛,总有快乐的时候,也有不快乐的时候,有好看的一面,也有丑陋的一面,每个人每时每刻都是真的啊,只是表现出来的是好看的那面还是难看的那面罢了----哈哈哈哈,完蛋,被你传染我也要演文艺片了。”

“大哥以前每次被爸爸骂了就会躲到这里来。”

“你也会吗?”

“我不会。我给他送饭。”他顶了顶眼镜,笑。

“真象是探监。”她咬了咬上唇。

“他也这样说。”

“啊----看星星,要来乡下;要喝清洁的水,得上街去买;连要买一本书,书价都高得令人咋舌!这些事实的背後,可有人去深思为什麽?人类何德何能将地球糟踏成这个样子?法国坚持要恢复核爆试验,臭氧层的破洞日渐扩大当中,热带雨林也以极快的速度一亩一亩地消失,南北极的冰山有融化的迹象已是不争的事……有时我真希望冰山全部融化光,淹没地球表面,使地球再进入冰河时期重新来过,待几十万年後,看谁比较耐命,谁就来称王!”

她忽然不知道哪根筋抽起来说了一大段的话,然后刻意把嗓子压粗,装男人的声音:“两次冰河时期都没能让蟑螂消失,但他们也没有称王过;真没想到你对人类如此失望。”又恢复原音,“地球上可以住的地方已经这麽少了,为什麽还有人要蓄意破坏呢?每次我看到美丽的自然景色,都会想着那原本是唾手可得的,却一一惨遭摧毁,便生起气来。我们身为老师,那种无力感更沉重……”

“你在干吗?”做她的朋友,心理承受能力一定要很强。

“背台词。”她很认真,舒展开手,压低声音,“啊----做我们能做的,那就够了。”

“什么台词?”他看她停了下来,好象是演完了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