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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掉元宝(3)

——元宝,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你也知道的,如果败了,你父母……

父母!

元宝猛然惊醒,霍然起身。

啊,是梦……她擦了擦额头的汗,呼着气,平着乱舞的心跳,对周遭的陌生环境已经习以为常,这四年来,多少次梦中惊醒都是在陌生的环境。

既然醒了,就去看看房外炉上慢火热着的药吧。

她坐在床沿将脚套入鞋中。她的脚略显大,是双天足。

她随便披了件衣服,便走了出去。

虽已接近夏日,这春夜依然水凉,空气都带了露,点点的沁入皮肤,只那天上的星星是千年不变的闪耀。

药正温着。

似乎没什么事好做,又深知自己躺下是绝对睡不着了,元宝干脆在门前阶上坐了下来,单手托腮,怔怔出神。

到底何时才能回去呢?她轻轻的问自己。还是没有答案。

四年了,她问过自己多少次,却一次都回答不出来。她真的回去,也许,离了楼府的那天她就可以结束这样她所不适应的生活了吧?也许,离了楼府后会是另一个楼府……

未来,向来不是人所能掌控的,可如她这样满怀希望却永远看不见光芒这世间也并无几个呀……

她真的好想好想好想可以看见父母……

她将脸埋进了手心,手心一片湿意。

楼水阳屋里骤然响起的剧烈咳嗽声扰了她,她忙起身用袖子胡乱擦了擦脸,以巾布裹着罐柄倒出药汁便送了进去。

楼水阳自沉睡中咳醒,坐起身,自嘲地笑着摇了摇头。

酽酽的药汁在月光下漾着鳞般的光芒,就这样被一双手直直的捧送在他的面前,手往上,便是一张圆圆的脸,正睁着圆圆的眼看他。

他低低的叹了一声,接过药了,果如他心中所想的,正是微热,最适服用的温度。

“元宝,说了多少次了,不必夜夜替我温药,你自歇着便好。”他顺口说道,说完心中就立刻浮现了她的顺口答复:“是。”她会垂手垂头乖巧应答。

“是。”她果然垂手垂头乖巧应答。

唉,每次都是一式一样的对话。基本上就是意见接受,改正没门的态度。

楼水阳心头泛起浓浓的无力感觉,偏她次次答话还笑的天真烂漫,真是第一次遇见这样少一事不如多一事的丫鬟。

他知自己容貌俊俏,即便身有疾病,之前还是有丫鬟曾有故献殷勤,言行亲昵的举止,偏她殷勤之外,还躲他远远。

就象现在,才将药转到他手上,她便退了三步,避他远远。好象、好象沾了他便沾上祸害一样。

“我的病并不会感染旁人。”不经思考的话语自他的口中逸出。

“嘎?”她似乎没料到他会说话,抑或是没听清他说了什么,晶亮的眼呈现困惑的呆呆表情。

他也并不知如何个鬼使神差居然会说出如此无谓的话语,只是他莫名看不惯她避他避的紧就是了,所以让他再重复一遍方才那样幼稚的话是不可能的。于是他干脆端碗喝起药来。

呃……难道刚才是她幻听了?这回轮到元宝无力了。年纪轻轻就幻听,以后如何是好?真是苦恼啊。他坐在床上静静喝药,她立在床边痴痴发呆。

月儿从左窗檐悠悠荡到了右窗檐。

他是公子,她是丫鬟,只是这样而已罢。这日子,也便这样格格的跳过了。

艳阳高照。夏日炎炎。

只府中镜池边这带碧柳的翠绿可挡那无良的日光。这样的日子,在阴凉的房中午睡多好。为什么要出来垂钓呢?只能说富家子弟的想法果然是和常人不同的。元宝心里暗暗嘀咕着。这里的夏天真不是人过。元宝擦了擦额头的汗,还是觉不出清凉,偷偷瞄了眼跟前背对着她的楼水阳,她一点一点的将袖子拨上了肩膀。呼,爽多了。

“元宝。”温温凉凉的声音忽然响起。他浅笑着回过身,看见她两条露在衣服外的光洁手臂时楞了楞,她这副样子,实在、实在是……困顿半天,淫荡二字还是不愿跳出词库用来形容她。

啊?怎么连她心里嘀咕都被他发现了吗?元宝忙直起腰,忙乱的抓下衣服,大声的应道:“奴婢在!”

“如果觉得无聊,你可以先回房歇着。”他回过身,努力将方才看见的景象驱出有些发热的脑袋。“奴婢不觉得无聊!”才怪!站了半天了,又热又看不见鱼,会不无聊才有鬼呢。

一般人说奴婢两个字的时候,总带些自怜情绪,偏她总是大声大气的喊出,而且毫无低下的感觉,就好象用其他之类的自称一样,真正古怪。楼水阳忽然有了聊天的兴致:“你多大了?”

“……奴婢二十……”

话语停顿,显见不是真实年龄。他也不管真伪,径自问去:“家境困顿?”不然怎会来当丫鬟?

“不是。”

“那是……”这样的问题若是楼三回答,绝逃不过“好玩”两个字。

“四年前,奴婢家乡闹灾,逃出时于父母失散了,于是边做工边探询父母下落。”

“哦……”他点了点头,“以后不必自称奴婢了,自唤自名就好了。”

“啊?”她瞪大了眼,然后很为难的样子,“这样啊……公子,不方便啊……”

“不方便?”不自称奴婢该是天大的方便吧。

“是啊。”她很认真的点头,然后伸出手指头列于他听,“平日若是其他公子问起‘你叫什么’,奴婢可以回答‘奴婢元宝’,若是自唤自名,公子们问起来,奴婢不是要回答‘元宝元宝’?不好不好。”她头手皆摇,很抗拒的样子。他想严肃的,却还是被她的样子逗的笑出了声。有什么好笑吗?她说的是实话哎。她扁了扁嘴,抬手擦了擦从额头落下的汗,四年了,就是不习惯这夏日的炎热。

他体谅她的不适,收起了竿:“回吧。”

“啊!”方才钓线一直垂在水中,所以她都没有看见,直到这刻他提起杆她才发现那钩居然是直的!“鱼把钩咬直了……”

鱼把钩咬直了?他又不禁放声大笑:“镜池里并没养那么彪悍的鱼,钩本身就是直的。”

本身就是直的?他以为他是姜太公吗?

他垂目到抚着直钩的指尖:“时机不到,弯钩也未必上鱼,时机到了,直钩亦可取鱼。”语毕一甩手,直钩直取湖心,然后迅速收手,钩上俨然咬着一尾红色鲤鱼。

鱼直飞元宝怀前,元宝忙举出双手揣着,任它在怀中左翻右跳,只顾自己目瞪口呆。

高、高手……传说中的武林高手……终于……被她见识到了……

“元宝。”轻描淡写的口气。

“恩……”明显不在状态的回答。

“元宝……”这回的叫唤可以感觉他额角的青筋在跳了。

“恩……”依然不在服务区中。

“你——看够了吗?”

“还没有……”只是顺口的答案罢了,她的注意力依然全放在手中握着那只手上。啊,多白净的手啊,连那青紫色的血脉都可以看的清清楚楚,偏就是这样的手,蕴着无尽内力,这可是武林高手的手啊……

“还需要多久了……?”说话的人已经被她的反应逗的忍俊不禁,偏一口笑气岔了道,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再一下下……”啊,武林高手啊,高的就是手啊,啧啧,今天绝对不洗手了——且慢,方才谁在和她说话来着?这咳嗽声——大……大公子!!这才醒悟过来自己抓着楼水阳的手发了半天呆的元宝低叫一声忙扔开楼水阳的手,退后一步,再退后一步,左顾右盼,右顾左盼了好一阵,才若无其事的开口:“咦,大公子怎么在这?”

很好,夜里梦游还不够,白天她也出现梦游状况了。好不容易止了咳的楼水阳点了点头,伸出一根手指示意她的视线跟随,然后移到上,让她看看房梁,移到左,让她看看窗,移到右,让她看看墙上的字画,最后指了指身后,那雕花大床。

“啊……这里和大公子的卧房真是出奇的相像。”早就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了,还是要硬着头皮死撑。“真是好眼力。”他哭笑不得。天差地别,那天他不小心露了一手之后,她看他的眼神就可以怪怪的,经常嘿嘿的傻笑着对他说:“大公子放心,奴婢一定会保守秘密的。”然后她夜里睡的越来越少,有一次居然守在他窗下守不住了顶了一头杂草站在他的窗口,问咳醒的他:“大公子怎么半夜不飞出去办事吗?”而象现在这样,抓着他的手翻来覆去的看,已经是三天一小看,五天一大看了。

他有时候真的很怀疑,主厅见她那次,所感应到的锐气,真的是眼前这个看上去少了根筋的元宝发出的吗?

“大公子要喝茶吗?”他看她的眼神太过探究,令她有些恐惧,只想找个借口逃了便是。

“不渴。”神智恢复了吗,又一副想逃的样子?他到几旁坐下,手指微弯,轮流在几上叩着,思索的神情。“元宝你是哪处人氏?”他忽然问道。

“啊?”她抬了下头看了他一眼,似探究他为何这么问起,碰上他的视线的时候又连忙低下,“处州白龙镇。”

“秀山丽水,人杰地灵。”他莫测高深的笑笑。

“呃……大公子……”他怎么好象忽然聊兴很好的样子,而她却有那么强烈的危机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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