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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尔簪花插满头(90)

作者: 有风兮 阅读记录

他阻挡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掌心滴下血来,慌忙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你怎么又……”

子祟眨了眨眼,一脸迷茫地“啊”了一声。

他只好深呼吸一口气,才压下怒火,尽量平和:“别总是伤害自己……”

“我想杀你,不捅我自己难道捅你吗?”现在的他,脆弱得和风中残烛似的,轻轻吹一口就会灭,又怎么能经得住他碰一碰?

湛离被他一噎,不知该如何辩驳,见他掌心里细细密密层层叠叠全是旧疤,忍不住又道:“你常常这么干?”

子祟满脸无谓,也不疗伤,手指扒开伤口,沾了满手的血:“地府没有天黑更没有天亮,时间又那么长,我总得找点事,证明自己还活着吧?”

见他盯着自己手掌看,子祟心下忽然一紧,下意识地缩回手来,十分蹩脚地侧过头去,躲开那过于炽热的眼神,半带刻意地:“不过去了地府兼任煞君之后,就不这样玩自己了。”

“那……”

他随意地扬了扬手:“玩亡者。”

反正地狱亡者本身就要受遍各种酷刑,偶尔承受一下他的杀欲,也没人在意,不过是从自虐,发展成了虐别人。

湛离却又是一顿,心下某处猛一激荡,千般酸涩都涌上心头,有些心疼,又有些罪恶。

他见状终于轻嗤一声,目光里闪过一丝猩红怒火,咧嘴露出了小小的虎牙,一甩手血洒了一地:“上神这神色……莫不是心疼我这个区区煞童?”

“大概是。”

然而子祟却像是受到了人世间最大的侮辱似的,一双黑瞳忽然溢出了血色,欺身而上一把将人摁倒在地:“什么心疼,我配吗?上神也不怕心疼一个煞童说出去叫人耻笑!我不需要施舍的心疼,没人心疼我也过得很好!”

湛离被压得心口发疼,旧伤被牵动,疼得五官都扭曲成一团,嘶了一声。

子祟缓了口气,许是听见他的痛呼,忽然又放过了他,起身往旁边一摊,就地躺在了他身边。

他揉了揉伤口,又轻轻嘶了一声,侧过头去:“抱歉。”

或许……

他该在最初相识的那一天,就表现出足够的诚意和关切。

而那个时候的他还太过稚嫩,还不懂得该如何更好地履行身为一个神明的职责。

子祟就躺在地上摊成一个大字,看着漆黑的夜空一时无言,良久,才道:“上神,我突然也想渡劫了。”

“怕死?”

他又轻笑了一声:“大概是吧。”

湛离从没想过子祟这厮居然会怕死,一时有些震惊地看着他。

“我原本无所谓生死,反正活着也没什么意思,只是……不想像破虚一样死,八百年,什么都没有得到,甚至,他等的那个人,一直在辜负他。”

湛离想起了禅灵子那厮一直以来的恶语相向,也微微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谁都不想就那么消散。

可……

子祟不知道,他们俩最后,终究得死一个。

此后一时静默,这一神一鬼相安无事地睡了一夜,早上继续赶路,这一赶,就沉默着赶了三天。

第三天,这一神一鬼越走越冷,日夜的温差显著扩大,到了晚间,便是神鬼都忍不住要抱紧肩膀,眼见着夜月澄澈,万籁俱寂,终于经过了一个……看起来十分奇怪的镇子。

子祟拍了拍那块写着扭曲文字的简陋木板,扭头问道:“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湛离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高原之下,十几朵大大的帐篷簇拥在一块,用彩旗连成线圈了起来,简易的木栅栏里七七八八圈养了成群的牛羊马,在凄凉夜色里抱团取暖,安安静静,门口插的木牌上,写满了歪歪扭扭的文字,看着像连成一串的图形。

他细细辨认了一下,便忽然笑道:“白圣客,这是藏文,由梵文演化而来的一种文字,这个镇子叫白圣客镇,看来,我们已经走到章莪山附近了。”

“章莪山?”

他“嗯”了一声,又伸手按了按自己的伤口,疼得他倒吸凉气,其实子祟是无所谓冷或热的,他耐受本来就跟平常人不是一个等级,又是鬼神出身,只是湛离就不一样了,他现在废人一个,还受着伤,风餐露宿三天,连伤看着都严重了起来,若遇到村镇,能借宿一晚好好休息是最好不过的。

眼见着月色梳开长夜,在他脚边投下一片微弱光亮,有朵小小的,粉红色的花正在寒风中东摇西摆苦苦坚持,便轻声道了句“抱歉”,掐了花就要往子祟鬓上插。

子祟被他吓得发毛,整个人差点蹦起来:“你干什么!”

“我伤口疼,今夜好冷,再让我吹一宿冷风,我怕我扛不住,要借宿的话……这镇中都是凡人,你别吓着人家了才好。”说罢一手揪住他衣领,免得他乱动,又把他勒得微微倾下身,一手将那朵花小心翼翼固定在他额头处,好遮住那只没有断的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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