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逢迅速成长,历经生死关头,反而聪明了起来,无师自通地掌握了一些战斗的技巧。
跂踵十分警惕他的血,而头顶又挂着网,导致它不敢靠近也不敢飞,生怕自投罗网,而它的单足此刻就成了一种致命的缺陷!
他的血洒了一路,渗进泥中,瞬息逼退了跂踵。
它无处可躲,出于兽类的本能而越发狂躁,叫声也越发尖利,知逢到底心底挨了一刀,连步履都不太稳,只想用自己的血将跂踵逼到网下,然而……
跂踵到了绝境,四面都是他的心头血,隐隐发着红光,而再进一步就是网下,进退两难间,竟然选择了同归于尽!
现在的知逢就好像一个破了口的沙漏,血如流沙一般迅速流失,带走了他的体温,使得他的反应变得极其迟钝,指尖冰冷,头重脚轻,眼前一阵阵发黑,几乎看不清东西,一手捂着伤口,一手撑着树才能勉强站直身子。
因此,当跂踵厉声尖叫了一声,卯足了劲裹着罡风突然直奔自己门面而来的时候,他已经反应不过来了。
等他有反应的时候,就是肩头的突然一沉,随即耳侧响起了一阵闷哼。
“岂……岂无衣?你疯了!”
越千山的限制震得他七窍流血,他只觉大脑被搅碎成了液体,跂踵尖利的爪子刺穿了他的后背,灰色的雾气顺着伤口钻进他身体里,令他五脏六腑都宛若火灼。
他很快就看不见了,因为太过痛苦反而麻木,支撑着去捧知逢的脸,断断续续,竭尽全力——
“知逢……为你……千山可越,重洋可渡……没人可以……拦我哪怕一步……”
没有人。
殊不知,那七窍流血,说一个字呕一口血的模样,实在不算赏心悦目。
作者有话要说:我万万没想到长丨枪也是屏蔽词,再有屏蔽的部分可以评论告诉我哦,爱你们
☆、两害相轻
跂踵松开爪子,寻到空挡,立刻扑腾着翅膀往远处飞去。
知逢慌忙用染血的手点在他眉心,金光一闪,越千山就此解开。
他就这么抱着岂无衣,两个人一起软倒下去,嘴下从来不留情面的人,这会却安安静静躺在他怀里,一分一分,冰凉下去。
他背后伤口溢出的灰雾,逐渐将他包裹,像蟒蛇,紧紧缠缚,如蛆附骨,驱之不散。
几乎没有片刻的犹豫,知逢反手收回悬于头顶的天罗地网,又化成了原先那张符箓,直接贴在了岂无衣胸口,随后,袖中匕首射出,径直将跂踵钉在了树干上,长相凶恶的怪鸟扑腾了两下,就这么不动了。
——他杀了跂踵。
灰色的雾气随之消弭,最后一张符箓是知重女道君留给他的,大师姐的修为比他深厚得多,暂时保住岂无衣的命,不成问题。
但他的心口还在流血,这一口气提不上来,只能瘫坐在地上搂着岂无衣,动弹不得,天空逐渐降低,全压在他肩头,巨大的压力把他的筋骨都抽离,揉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团。
除了疼,他什么都感觉不到,伤口疼,心也疼,脑袋更疼。
他只剩这最后一张符,不用来救岂无衣,他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可救了他,就只能放跂踵再次从他手里逃脱,去传播瘟疫祸害下一个雁荡镇。
他不能。
所以他杀了跂踵。
跂踵一死,瘟疫就失去了控制,无法被治愈,但不会再次弥漫扩大。
那一瞬,他牺牲的是山脚下那些染病的村民。
他是为了救岂无衣一人,还是为了避免跂踵之祸殃及更广才这么做的呢?
他是两害相较取其轻,还是单纯的自私无能呢?
可无论如何,非亲非故,他又有什么资格牺牲这些无辜的病患?
众多而纷杂的问题像一根根尖利的钢针扎在他身上,生生把他扎成了刺猬,那天地间如此广袤而浩渺,唯有他,是那么小那么小的一团,背后无人,眼前无路。
唯一的倚仗,只有怀里没有再回暖的人。
“知……知逢……”
他浑身一震,手忙脚乱地回过了神,又紧了紧怀抱,几乎快要哭出来:“岂无衣!”
岂无衣满脸满身的血,还披着知逢沾满血污的白袍,眼前一片迷蒙,看不真切,却还能扯出一丝笑意来:“你……把越千山解了?”
“解了。”
“你不……不怕我再……”
知逢摇了摇头,垂首见他目光涣散,血污染了满脸,嘴边还溢着血沫,颤着手去擦掉,苦笑了一声,紧绷的肩膀忽然放松:“岂无衣……你真是块狗皮做的膏药,甩都甩不掉。”
他笑,在这种情况下依然不改吊儿郎当的模样:“行行行……我就贴你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