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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尔簪花插满头(135)

作者: 有风兮 阅读记录

其二,正是他的这一身傲骨。

那个时候,习惯了高高在上飘然世外的他,天生骄傲,已经不再容许他跟子祟这样低劣的煞童扯上关系。

然而现在,他却为了这个一度让自己看不上眼的煞童,折尽一身傲骨,把腰弯得低进尘埃,什么骄傲桀然,他不管也不在乎了。

要说起来,他也是个低劣的人呢。

☆、我不值得

他自大,他狂妄,他虚荣,却又无能而莽撞,他浑身上下充满了不配为神的缺点,他甚至还比不上子祟,比不上他的坦荡,更比不上他的纯粹。

子祟尚且敢直视自己的杀欲自己的本能,而他却在无意之中,用一层虚假的伪装,把自己束之高阁。

什么温柔,什么欢喜,都是自欺欺人。

他甚至从没注意到自己像野兽一般潜藏在心底的这种虚荣和欲望。

……是子祟。

是他一把揭开了自己层层覆盖的伪装,将最真实的自己释放出来,也是他,在无意之中,教会了他很多从未注意到的东西。

所以他要救他,不惜一切代价。

湛离一阶一阶跪上建木的时候,子祟正在地府受罚。

这一次,醴女监管的叫唤地狱被鬼帝暂时转交给了另一位煞君封雪台,所以她现在没有别的工作,只需要盯着子祟行刑就行,这反而让她心情大好,毕竟,看管一个人比看管一大堆人要轻松得多。

至于刑罚?

她根本不在乎。

鬼帝之所以要子祟回地府受罚,就是因为天谴之下,子祟灰飞烟灭必死无疑,而地府刑罚虽然比天谴更狠,但至少地府从不真的死人,那血腥恶臭的热风无论多少次,都会让他再活过来。

疼痛?

地府的人不是娇生惯养的花,在这个地狱里,没有任何一个人或者鬼,是被捧在手心长大的。

痛苦是他们生存的佐证。

她不怕,子祟不怕,没有谁会怕。

于是子祟咬牙切齿,用尽一身从湛离身上学来的骄傲,一声不吭,在种种几乎惨无人道的折磨里,化为一滩血肉死去,又在风中重组复活,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再经历下一场折磨,直至死亡。

生复死,死复生,永无止息和尽头。

他趴在地上,在折磨之下无法起身,只紧紧将手攥成了拳头,身下血流成河,因剧烈疼痛而咔咔作响的手心里,空空如也。

——他只能靠幻想,来保持清醒,克制着痛苦挣扎的本能。

湛离这厮……怪小气的。

都不给他留点信物,害得他现在只能幻想,幻想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心里,捏住的是那厮的咽喉。

下次见了面,定要从他身上薅点什么东西做信物才好。

他这么想罢,数不清第几道的刑罚,便又劈头盖脸地落了下来。

醴女身侧的鬼差忽然低声附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她“咦”了一声,便伸手一扬,暂时中止了刑罚。

子祟艰难地抬起头来,毕竟是疼惯了的人,还有空操心喘气以外的闲事。

这一抬头,便见醴女莲步轻摇,凑到自己面前蹲下,脸上神色带着某种复杂,顿了顿,才十分不可思议地说道:“你可真有能耐啊。”

子祟虽然一头雾水,而剧烈的疼痛却让他没有力气作出相应的表情,连声也不敢出,生怕一张嘴,就忍不住痛呼,丢了湛离的脸面。

……显然他并没有想到,自己为何会跟湛离绑定在一起。

醴女见他拧成一团的神色,只有眼神虽然迷茫,却也不至于太过灰败,勉强还能看出几分活气,让她确定他还在听,这便呵呵一笑,透出几分居心叵测和诡谲算计来:“我本以为是你被那小准神牵着走,没想到,你还真够能耐的,你在这里受刑,你知道……你的那位小准神在干什么吗?”

他从喉咙里“咕”了一声,张了张嘴,呕出一大滩凝结的血块,才能用沙哑的声音低低说:“湛……湛离……”

他……又干了什么丢人现眼的傻事?

醴女天生妖娆而艳丽,带着算谋的坏坏一笑,就透出几分勾人的诱惑来,只说:“罢了,你自己看吧。”

说罢,一挥手,子祟面前就出现了某种影像,画面里,青锻白衣的男人脊梁如钢一般绷得笔直,迈上一阶,就跪地一磕,额头和双膝已经磕得鲜血淋漓,心口的剜心之伤更是渗了一路的血,染红了他跪过的每一条台阶,拖成了一条血路。

只见那个曾经高高在上飘然不可一世的男人,他宛如夸父一般追逐也触而不得的男人,正每跪一步,就朗声祈求一句——

“准神湛离,替子祟,求万天神佛谅解!”

那么卑微,那么渺小,那么……低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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