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幸好,至少他有过研究。
即便破阵于他而言,并不算是他专攻的术业,但他至少也能确认了两个门的位置。
一个是真正的生门,而另一个,是没什么用的中平门。
信庭一定能感应到这个阵什么时候被触发,然而,很幸运的是,生门和杜门恰好在两个不同的方向。
因此,湛离触发了杜门以后,就立刻扭头奔向了生门。
只是,千算万算,他也没算到信庭居然已经跟蛊雕混在了一起。
“神君不愧是神君,即便神力尽失,也不容小觑啊。”
湛离还有两步,就能跨进生门了。
扭头一看,赫然就见信庭身后,跟着一只齐人高的黑色巨鸟——蛊雕!
蛊雕注意到他的目光,便扭动脖子宛如婴儿啼哭般鸣叫了一声,信庭呵呵一笑,捋了把胡子,拍了拍蛊雕宽厚的背部:“老了老了,多亏有你呢。”
按理说中平门是破不了阵的,即便他误打误撞碰了杜门,也出不去,因此他根本不急,慢慢悠悠地赶了过来,打算接湛离回去,然而,中途,蛊雕却拼命撕扯他往另一个方向而去,而这个方向,正好是生门的方向!
幸好他最后选择跟蛊雕过来,否则……
或许湛离就可以离开了。
湛离紧紧皱起眉来,眸中尽是严肃,诘问道:“你身为凡人,居然跟蛊雕这样的凶兽混在一起?为虎作伥吗?你到底想干什么?”
信庭轻叹一声,颔首垂下了眉目:“神君,老朽说过,老朽并不会伤害神君的性命。”
说罢,一摆手,阵法运作,湛离就手脚一软,被封住了行动,再次动弹不得,就这么被他带回了那个山洞,只是,这一次……
身边还多了一只对他虎视眈眈的蛊雕,那双鹰眼,盯得他后背发毛。
“抱歉,神君,蛊雕食人为生,实在是吓着神君了。”
湛离仿佛是蛛网上被蛛丝紧紧缠住的蝴蝶,已经是砧板上待宰的鱼肉,扭头不愿接话,满心都在嘶吼着禅灵子的名字,希望这厮听到了他的呼叫,就赶紧来救他。
但很不幸,禅灵子早就把他丢到了九霄云外。
反而是信庭,招手把蛊雕赶了出去,随即端端正正在床前跪了下来,苍老的脸上透出一股将死的灰败,似乎是做了很大的心理准备之后,才祈求道:“神君见谅,老朽,有个不情之请。”
说罢,便又深深叩首,伏了下去,雪白的胡须和华发,都垂盖到了地上,额头触地一声闷响,硬是唤回了湛离的神。
湛离这会正靠在洞穴的墙壁上,四肢僵硬动弹不得,活像是一尊被人随意摆动的木偶,就算是再如何清心寡欲潜心修炼的准神,也忍不住冷下了神色:“你这是求人帮忙的礼节吗?”
信庭抬起头来,目光里犹如古井无波:“神君见谅,只是神君如今神力尽失,与凡人无异,老朽年纪大了,已经管不住蛊雕了,此举……也是为了神君好。”
他冷笑了一声,一边尝试着尽力挣扎,一边巍然不动地挑起了眉头:“是吗?”
信庭顿了一瞬,垂下了眼眸,叠满褶皱的脸上浮起某种了隐藏的深刻苦痛,浑浊的眼中甚至滚下了灼烫的热泪:“老朽本无心伤害神君,苦熬数十载,如今犹如风中残烛,难以支撑,只有最后一件事未曾做完,须得等到神君相助,还请神君……剜心救人。”
湛离听罢只觉得浑身的毛都要炸起来了,忍不住想后退,动弹不得的身体却不听使唤,手脚开始一寸寸冰冷下去:“你说什么?”
信庭早就料到了他的反应,连忙摇了摇头:“不,神君!神君心中封藏断角足有数百年,此断角早已与神君融为一体,老朽助神君一臂之力,以断角为心,不会伤害神君的性命,但神君却可以救人,并没有什么损失!”
挖了他的心,却告诉他并没有什么损失?
湛离确实是个老好人。
以往,阴阳塾的师弟师妹们但凡提上那么一句,不论熟悉与否,什么样的忙他都会去帮,小时候甚至还轻易救助了前一秒刚对自己大打出手的小子祟,可这也不代表,他会无理由地把自己的心挖出来捐给信庭这么一个与食人凶兽蛊雕不清不楚,还两度软禁于他的人。
更何况……
“你在说什么?神君的心脏,并不是一味药,没有人的心脏可以拿来入药,你到底想做什么?”
信庭不言。
湛离心下一颤,忽然想到了某种可能。
“你要救的,是一个死人?”
——那个,一直活在他心底的爱人,他亲手杀掉的,真元派大师兄,真元遗剑宁亡人!
信庭摇摇晃晃地站起了身,弯着腰用力咳了几声,这才艰难扶着他,把他带到了隔壁的洞穴,只道:“神君自己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