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肢都被麻痹了,唯一还在运作的,只有五感。
“你……到底到底想做什么?”
信庭看出了他的提防和警惕,用力咳了两声,先将药碗搁在石桌上,这才缓缓转过身去,眯着眼笑呵呵的,颇有一副邻家老头的和善感:“老朽只是凑巧重逢,见神君受伤昏厥,才将神君带来家里小住,已经给神君用了些药,还请神君不要担心。”
“你给我用的,是什么药?”
他捋了把胡子,长眉之下的眼睛隐着晦涩的算谋,顿了顿才说道:“牛伤草。”
“我知道牛伤,它并不会让我手脚无力动弹不得。”
湛离就这么盯着他的脸,即便动弹不得,眸光里也熠熠闪着危险的光亮,久居于九天之上,让他自带一种大佛一般的气质,沉静时宛如水中清荷,不敢亵渎,然而一旦心生怒意,那种威仪就令人不敢直视,哪怕他已经神力尽失不过废人一个,这种逼人的压迫感也依然让信庭下意识地侧过了头,躲闪起来。
“神君不必在意……老朽无心伤害于您。”
这种态度越发让湛离觉得有诈,眯着眼睛神色更冷了三分:“是吗?那为何不敢说实话?还有,你当初为何突然出现在白圣客镇?出现在我们面前?六十年前你又做了什么?信庭!你本性不坏,但你到底在盘算什么?”
信庭一时沉默,似乎在努力组织语言,只是组织不好,最终选择了放弃,丢下了一句“总之老朽不会伤害神君”,便落荒而逃。
湛离趁机用力挣扎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信庭的药真的起了效果,身上的伤和心口的断角都不疼了,当然,也有可能,这药只是把他麻痹了。
他现在神力尽失,竟已经沦落到了被一个人间老头控制的地步,再想起八百年前被人当一颗棋子置于一局他本人一无所知的棋局,还被人玩弄了记忆,顿时更加烦闷起来。
只是,思及此,便忍不住想起了这局棋里的另一颗棋子——子祟。
那厮偏执成疾,也不知道在地府受完罚没,若是受完罚,该回人间了吧。
他这会,是在锦官城大开杀戒,还是在气势汹汹找自己算账的路上呢?
湛离又叹了口气,继续努力挣扎起来,企图早点恢复知觉,他现在也算是腹背受敌了,前有狼后有虎,偏偏自己还是个废物,唯一的倚仗……
就只有禅灵子那个二百五了。
然而,此刻的湛离并没有想到,这个不着调的二百五,十分随意的就把他交给了子祟。
而且,他也没有想到,不论有什么附加理由,子祟都是真心想要救他的。
煞蝶对于主人的煞气有着无与伦比的敏感度,就算主人自己都感觉不到,煞蝶也可以,然而……
到了群山深处,煞蝶还是原地停止,不再追了。
子祟手一挥,煞蝶便消弭于无形,环视了一圈,只见四面八方山脉环绕,时不时有野雀鸣叫一声,从头顶飞掠而过,看起来倒是一副时光缓慢岁月静好的模样。
☆、心若磐石
只是……
气息被隔绝得一干二净,他站在此处,或许离湛离已经很近很近,然而,他再没有更有效的办法,能马上找到他了。
虽然禅灵子说过,他去找狌狌至多三天就能赶回来,可……
他不打算等。
当下煞气大涨,凝成一道道诡异的黑色咒纹,尽他最大可能,召出八万阴兵,低喝了一声“找”,黑压压的低级阴兵们便宛如僵尸一般,僵硬着四散出去,密密麻麻,进行缓慢而有条不紊的地毯式盘查。
效率确实不高,却是他这会能想出来的,唯一的办法。
而湛离那边。
他努力挣扎了半天,四肢依然毫无知觉,倒是信庭,又摇摇晃晃地端了简单的饭菜进来。
“乡野鄙夫,只能弄些粗茶淡饭,委屈神君了,还请您不要嫌弃,若有兴趣,便用一些吧。”
湛离哪里还敢吃他的东西,只冷笑了一声,阖目别过了头,看也不想看他一眼:“你看我这身体,动也动不了,能吃东西吗?当然,我可不需要你来喂我。”
信庭有些为难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饭菜,思虑了一会才说:“神君见谅,老朽并非有意冒犯,只是神君现在神力尽失,这山中又有吃人的凶兽蛊雕,老朽只是担心您胡乱走动,为蛊雕所害,这才……”
湛离闻言睁开眼:“这里是鹿吴山?”
要知道,鹿吴山离锦官城可不算近,他又怎么会到了鹿吴山来?明知道鹿吴山栖息着凶兽蛊雕,信庭道家出身,又为何会住在此处?
他……到底在盘算着什么?难道是他有意杀山神,放出凶兽在人间作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