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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尔簪花插满头(116)

作者:有风兮 阅读记录

“所以我收了那么多徒弟,甚至创立了无名派,就是想逼他说出来,告诉我,他不喜欢我身边有那么多人,我就可以顺理成章地说,好,师父只留你一个人,可他没有!”

“这把忘虚琴,是他千里迢迢独自一人去降妖除魔,取妖发,抽魔骨,妖发为弦魔骨为柱,亲手为我制成的,为了除去上面的邪祟之气,甚至日日取心头之血加以润养,整整七七四十九天,我那么开心,那么喜欢,又心疼他为我取血,我等着他将琴交给我的那天,告诉他我的喜欢。可他却跪下奉琴,用可怜巴巴的姿态央求我收下,那么卑微那么小心,我一时怒起,给这把琴起名忘虚,他也没有任何不满。”

“他为何不问问我为什么这样对他?他为什么不问?”

“只要他问了,我就可以回答,因为我喜欢你,可他没有。”

“忘虚忘虚,我把他的名字挂在嘴边,又怎么能忘得了?”

“我没后悔过吗?我天天都在后悔!”

“可我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没有人教过我该怎么喜欢一个人,我只好想他一次,就往琴头上系一根缠情丝,直到系满了琴头,也没找到开口的勇气。”

“我到死,也没说出那句喜欢。”

他伸手抚过那把忘虚琴,捋顺琴头上每一根丝线和流苏,目光里有水珠在映着光,闪闪发亮,那么深那么刻骨的感情,像盛在杯里的烈酒,能烫到心里去。

那个时候,小湛离的一句“不好看”,批判的不是他的审美,是他不懂如何爱人的一腔情思。

湛离沉默。

这八百年里他从未说过这么多,也从未喝过这么多,让他很快醉到脸色绯红,神思不清,从桌子上抬起头,目光迷蒙,只道:“小神君啊,感情这个东西,一向没什么耐心,要说的话不说,要做的事不做,它就再也不会等你了,没有规定谁必须是那个先开口的人,别学我,别等对方来靠近,你瞧,我等了八百年,连最后一面都没见上,哈,多可笑?”

湛离喉咙里仿佛堵了团棉絮,说不出话来,只是微微垂首,余光里正好瞥见了不省人事的子祟。

……感情吗?

可他到现在,也不确定他这颗沉寂了近千年的心到底动没动。

禅灵子忽然站起身来,晃了晃脑袋企图保持清醒,然而脚下虚浮差点摔了个踉跄。

“你去哪?”

他挥了挥手躲开湛离伸过来扶他的手,小心翼翼一手扶着晕得难受的脑袋,一手抱起了忘虚琴,勉强稳住了身形,扬了扬手:“去招摇山,找狌狌,它通人语,晓过去,我得去查一查八百年前的事。”

说罢摇摇晃晃挪到了门口,扒着门又回头叮嘱了一句:“不用管我,照顾他吧。”

结果这一开门,却正好撞见应时雨拿着酒壶回来,尴尬道:“这……道君见谅,这年份的酒,存量实在不多,难找得很。”

“不喝了不喝了,你照顾两位神君吧。”禅灵子说罢,乐呵呵打了个酒嗝,便笑嘻嘻地飘然而去。

湛离只好目送着他顾自离开,摇了摇头,满脸无奈,正好应时雨在,也算搭了把手,帮忙艰难地把子祟挪到了好雨楼准备好的客房里。

这一小杯神仙醉就让子祟睡了整整一夜,湛离无所事事,深思着禅灵子留下的话,索性就陪了他一宿。

不过神仙醉也有个好处——没有后劲。

所以子祟一觉睡醒就真的只是睡醒了而已,眨了眨眼扭头反问:“我喝多了?”

湛离回过神,点头“嗯”了一声,一夜的深思让他看起来有些病态的疲惫,那张惊艳的脸透着些许苍白和柔弱,子祟一念起,杀欲就从眼底弥漫而上,有煞气沉了下去,宛如雾海缓缓流动,蓄势待发。

心中断角受到了感应,忽然剧烈一撞,湛离一窒,拧起眉头捂住了心口:“子祟!”

他回过神,“哦”了一声,后知后觉硬生生地把煞气给憋了回去:“……忍不住。”

说着,又要扎自己的手,被湛离一把抓住,目光坚决:“不许再这么干了。”

子祟却完全不知道什么叫“领情”,一把抽回手,咧嘴一笑透出凌冽冰霜:“杀欲不发泄掉是很难受的,哦,我忘了上神高高在上,又如何会明白区区煞童的感受?”

他确实是不明白,他不懂为什么会有这样一种人,不算心存恶意,只是杀为本能,但……

他在尝试,他在努力去了解,去设身处地。

于是忽然伸出了手,坚定且一本正经:“捅我。”

子祟看见那只手骨节分明葱白如玉,掌心里的纹路干干净净,甚至连个茧子也没有。

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一种异样的感情从心里一点点蔓延而上,让他浑身不适,连呼吸都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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