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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不见花落的声音(26)

方小刀龇牙咧嘴:“没事儿没事儿,咬到舌头了,妈的,肯定想吃肉了。”

菊花台

喝了一晚上的酒,阿瑟的酒很暖,也很醇厚绵软,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是阿瑟带来的酒的缘故。而左手的酒越喝越冷,满口都是涩涩的味道,不知道是那些啤酒是左手带来的,还是啤酒本身的味道就是那个德性

我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却怎么都睡不着,方小刀在小柏房间打呼噜的声音估计楼下都能听见,我不知道楼下为什么没有人上来找我算账。我恼火的在床上坐起来,用手拍着脑袋,真是奇怪,小柏在家的时候我总是睡得很踏实。

我焦躁的从床上爬起来,抓起床头的杯子喝水,杯子早就空了,我小心的下了床,拿了空杯子,开了门,尽量不发出声音,蹑手蹑脚的进了厨房,倒了一杯水。我端着水杯从厨房走出来,听见非常清晰的打火机开合的声音,我看见客厅沙发扶手上明灭的烟头,一闪一闪的。

我小心翼翼的往客厅走了过去,放低声音:“阿瑟,你怎么还不睡?”

“是我,阿瑟睡了。”左手的冷淡的声音。

我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冷战,眼睛习惯了黑暗,看见左手斜靠着沙发,不停的用手摩挲着他自己牛仔裤的膝盖,另一只手弹着烟灰。

我有些尴尬:“还没睡。”

“要不要坐一下?”左手吸了一口烟,往沙发的另一边让出很大一块地方,淡淡的说:“我,后天走。”

我小心的握着水杯,坐到沙发边儿,没敢说话,左手一口接着一口的吸着烟,另一只手依旧不停的摩挲着牛仔裤的膝盖,仔细听,有悉悉索索的声音。左手的身上,有着浓重的烟草味道,我没有说话,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水杯里面不温不凉的水,左手也不说话,只是一口接着一口的吸着烟。

左手的烟燃尽了,左手又重新点了一支烟,在打火机清晰的开合声音,左手的脸还有表情在一瞬间燃起的火焰中,闪了一下。

左手接着吸了两口烟,低头看茶几:“现在晚上睡觉,还怕黑吗?”

我低头看水杯,摇头:“有小柏在,好多了。”

左手很突然的转脸看我:“小柏,出差了?”

我点头,左手长长的吐了一口烟,在我听来,那种声音更像是叹息,左手又吸了一口烟,声音有些沙哑:“喜欢小柏吗?”

我转着手里的水杯,沉默了一会儿:“他在家的时候,就会很安心,他要是出差了,我看家里就会什么地方都不对劲儿。”

左手被烟呛了一下,咳嗽了一下,又接着吸烟,我感觉水杯里的水都要被我捂热了,我转脸看左手:“早点儿睡吧。”

“十八。”左手弹弹烟灰:“我想说毕业,我带着小诺和夭夭去广州……”

我打断左手:“广州挺好的,听说只要肯弯腰,就能捡到钱。”

左手一口接着一口的吸烟:“我想说临走前的那个晚上。”

我手里转着的水杯差点儿掉下去,左手没有拿烟的手不停的摩挲着牛仔裤的膝盖:“许小坏带我进房间的时候,我真的有想过,要不,就带许小坏一起过去广州。”

左手又开始接着吸烟,声音很低:“第二天早晨你离开的时候,我从门缝看见了你的眼神,我就想知道一件事儿,你能不能告诉我,其实当时是我看错了,你的眼神里面,没有别的任何意思,就是告别。”

我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水杯里的温开水,左手一支烟接着一支烟的吸着,打火机在暗夜里一瞬间一瞬间的闪现着,没有人说话,或者说这个时候说再多的话,其实都是多于。

阿瑟在小柏的房间咳嗽了一声,我转脸看向左手:“左手,我给你讲个笑话好不好?”

左手没有什么反映的看向窗户外面,我放低声音:“很土的一个笑话,从前,动物王国发大水,所有的动物都坐在一艘船上,因为食物有限,船上的动物只好做出一个决定,每个动物都要讲一个笑话,把大家全部逗笑的就留在船上,要是有一只动物不笑,讲笑话的就要被扔到洪水里。”

左手没有什么反映的弹弹烟灰,摩挲着牛仔裤的手停住了,我笑:“猴子最先讲了一个笑话,船上的动物都哄堂大笑,但是猪没笑,根据规定,可怜的猴子被大家丢到水里,然后兔子讲了一个笑话,船上的动物都没笑,这个时候猪突然开始哈哈大笑,所有的动物都奇怪,就问猪兔子讲得笑话真的那么好笑吗,猪回答说刚才猴子讲的笑话太太好笑了。”

左手慢慢的转过脸看着我,我避开的左手的眼神,喝下水杯里的最后一口温开水,想笑,却怎么都笑不出来,左手一动不动的看着我,左手手指间的香烟唯美的自燃着,象一只幽灵。

我低下头,苦笑:“不确定会不会发生的故事,就像被丢进水里的猴子,幡然醒悟的瞬间,不管是死是活都退不回去了,那么我到底要怨恨那只反应迟钝的猪,还是怨其他的动物动作太快了呢,要不只能怪猴子运气不好,或者说,我本身就是那头猪。”

左手掐灭了烟,换了姿势,双手慢慢的交叉在一起,托着脸颊,转头看着窗户外面,我放下手里的空玻璃杯,慢慢站起身,回了我的房间,关门的时候听见有东西砸在茶几上,还有玻璃杯碎裂的声音。

我背靠着房门,这些声音在夜里听着,就像是削苹果的时候水果刀不小心割到手指头,刚开始不疼,血迹渗出来也还是不疼,什么时候疼呢?在擦去血迹的那个瞬间,疼得撕心裂肺。

菊花台

阿瑟走的那天,我很伤感,心里空空的,我跟7月又14说,我终于感觉到了寂寞,沉甸甸的压在心的最低处。

7月又14是我的酒友,酒友就是可以一起喝酒的朋友,能够一起喝酒的朋友,总不会错。7月流火,每次想起7月这个数字我就会想起7月又14,象燃烧的太阳,灼热。

7月又14说:“兄台,人家是靠粮食活的,你是靠文字活的。”

我说:“还好,还能写点儿字儿,不然真的是生无可恋了。”

7月又14说:“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和你面对面的,喝上那么一坛子酒。”

我说:“有机会的,两座山到不了一块儿,两个人肯定能。”

7月又14说:“我不确定,我以前想,总有机会跟古龙喝过酒呢?”

我说:“那也不一定,你怎么知道你就没和古龙喝过酒呢?”

7月又14说:“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子非蝶,怎知蝶之欢。亲爱的,咱不玩儿禅机。”

《花样年华》里面,周慕云对苏丽珍说:“如果,我多一张船票,你会不会跟我走?”

左手走的那天,我一个人靠在阳台上,看着阳台的下面,小区的老头老太太戴着治安的红袖箍,伸展着胳膊,摇摇晃晃的运动着,那些老头老太太花白的头发,在阳光下,怎么看都是灰蒙蒙的,象隔了好多年之后的风霜。

我想起苏丽珍坐在摇椅上晃啊晃的,吱吱呀呀的电影声音,刺伤了我的听觉神经,老旧的楼道,灰黄的胶片,摇椅吱吱呀呀的晃啊晃啊。

我泯泯干涩的嘴唇,用手摸着风沙吹过的玻璃上的微尘,我压低声音:“如果,我多一张船票,你会不会跟我走?”

然后,我笑,笑出声,用手指头在玻璃上划着,我清了清嗓子,说:“不会。”

然后,我又压低声音,问:“为什么?”

看手表,是飞机起飞的时间,秒针一颤一颤的蹦着,我眼睛盯在手表的时间刻度上,1,2,3,4,5,6,7,……小区楼顶的上空,有飞机呼啸而过,声音大大的。

我清了清嗓子,笑:“因为,我刚好是那头猪,笑的太晚了。”

那天晚上,我把自己喝得醉醺醺的,脚底象踩了棉花,软软的,每走一步我都睁大了眼睛看啊看啊,我怕踩到了沙发。我对着电脑屏幕发呆,发呆到7月又14的信息闪了好久,我都没看见,我又接着喝了一大口啤酒,点开信息。

7月又14说:“就你这个自称不是美女的人,让我险一险的就爱上了。”

我迟钝的摸着电脑键盘,我知道7月又14身边真的有很多美女,我知道7月又14可以喜欢上任何女人,我也知道我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一个人所有的真实信息不过就是性别上的标注。

7月又14说:“你可能不知道,你给我的那种魅力,那种感觉,别说是容貌,甚至你可以让我忘记性别,不过可惜,年轻的时候,我一定不会爱上你。”

我开始麻木的敲击键盘:“有男人跟我说,年轻的时候,不敢喜欢你。所以,年轻的时候没有遇上你是我的幸运,不然栽的是我。”

方小刀打来电话,移动的手机信号真好,我都能听见方小刀呼吸的声音,方小刀说:“十八,左手走了……”

我看见7月又14在QQ上发来信息:“恭维,恰到好处,切,我可想拍死你。”

我对着电脑笑,用手指颤颤巍巍的敲着字:“你舍得。”

方小刀不解的声音:“十八,你笑什么笑啊?左爷走的时候多伤心多难过啊,这次走都不知道哪天还能再回来……”

我打断方小刀:“胖子,我的难过,你能看得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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