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缓缓行(106)

工作人员和学生会成员来来去去，身后是嘈杂的人群，他忽然有些疲倦。

八点一过，跟普通表演一样，开幕、主持、节目……一切按流程进行，毫无新意。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大概是这场表演带了点选拔的意思。

他转念想到，他又不是评委为什么要从头坐到尾？

他耐着性子听完三首歌，在主持人吧啦吧啦说台词的时候，抬了下身子。

忙了一天确实累，比不上这些年轻人活力四射，还是回去躺一会吧……

“……接下来的节目是文艺部力荐，由……由……”

主持的小女生突然卡壳，脸上一抹绯红：“由A校二年二班周行同学为大家带来一曲《若闻》！”

……

顾陌庆幸刚刚没站起来，要不这会都震惊得摔倒在台前了。

周行会唱歌吗？

这小孩声音是不错，慵懒的调调，说话喜欢带点小尾音，有时候他听了耳朵都发软。

这样的嗓音唱歌应该……也不错吧？

不对，重点是为什么他会有节目？他从来没提起过啊……

身后寂静两秒后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响度绝对不亚于明星演唱会。

“行哥！！行哥！！”

打call声整齐划一，表演还没开始就造出了已经结束的气势。

顾陌有丝紧张，盯紧了屏幕旁那块小小的角落，周行一会就从那上台。

他会是什么样子的？

冷酷的？顽劣的？还是不可一世的？

他感觉到手心出了点虚汗，不由在心里嗤笑自己，搞得跟他上台表演一样。

万众期待中，那个灰发少年噙着笑从黑暗中走来。

台上本无光亮，他来了，天光大亮。

台下人头攒动，周行虚虚一瞥，就找到了想找的人。

那人交叠双腿，腰背笔直，不论何时坐姿都那么骄矜自持，如山间一抹傲竹，给他的眼染上褪不掉的色彩。

随着周行握话筒的动作，台下像打了暗号似的同时收了声。

顾陌看见他眯了下眼，然后视线锁定在自己这块，嘴唇轻轻张合。

用微不可见的口型对他说。

找到你了。

他大脑一下子被那句根本没有声音的话语填满，剩下全是空白空白和空白。

悠扬婉转的前奏已经响起，少年刻意压低了嗓音娓娓叙来。

『小楼酒酣初相逢一点广寒醉人

陌上如玉琴音冷此番光景更甚

谁人打翻方砚惹指尖绕墨

香气氤氲将心迹描摹

……

琴弦断吾心不改

来世若闻尔一曲

唯望君安』

少年就那么望着他，目光和声线一般温柔，缓缓淌过他心间。

他无法从他眼中逃离。

这一刻，顾陌想收回之前对他的评价。

周行。

你不是与众不同，你是独一无二。

属于我的，独一无二。

一曲毕，台下众人在呼喊什么他不关心，后来发生的事也渐渐模糊。

他只记得自己不知道怎么就站了起来，一步一步朝某个光源走去。

接近了才发现，哦，原来是周行啊。

周行带他上了一处小高楼，从窄窄的平台向下看，正好将表演场地尽收眼底。

生锈的栏杆齐腰，顾陌将手肘架在上面，任凭晚风拂过发梢。

“今天的糖。”周行递给他一颗圆滚滚。

“十五。”

“什么？”

“第十五颗。”

顾陌的话像风擦过耳颊，周行隐约感觉到什么一时又抓不住。

“今天的糖纸写了什么？”顾陌撑着头，神态是以往从未有过的懒散和惬意。

“不拆开谁知道呢？”

“薛定谔的糖？”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笑开。

周行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马上九点了。”

“这就是你说的好地方？”

“准确来说是最佳观赏点。”

顾陌探头朝下看去，黑压压一片人海，巨大的舞台上不知所谓的歌舞还在继续。

离开让人耳朵不舒服的音响，他终于放松下来。

“好听吗？”

周行靠在他手臂上，下巴微微朝他扬起。

顾陌知道他在问他唱的歌：“好听。”

“我是唱给某个人听的，不知道他听到没有。”

顾陌低低地笑了一下：“我猜他听到了。”

“我想也是，他那么聪明。”周行凑到他耳畔亲啄一口。

出乎意料的是，顾陌没有任何反应，只低着头。

周行环过他的肩，静静看着他，这个男人侧脸真是耐看，他怎么看都看不厌。

“周行，你说什么是喜欢？”

“这个嘛，之前我也不懂。”

这话成功让顾陌抬起头，他促狭地笑：“后来我想想……”

“昨天是过去，今天是现在，明天是未来。我昨天想亲你，今天想亲你，明天还想亲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