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闻(16)

含第一的往往都会显得格外特殊，大多数人是在乎这样的仪式感的。小时候的第一次拿第一，第一次被批评，第一次独自出门；长大后的第一次觉得无可奈何；恋爱后的第一次牵手，第一次拥抱。每个第一次都代表着人生要开始新一段，又或是一个新的自己。

高三正式开始的第一天，与其他班的班主任再次开动员不同，老杨什么都没讲，江小可评价，老杨是这个年龄里少有的话少的男教师。

尹以南反而更希望老杨说点什么，但凡说点什么，她也不会觉得这么紧张。

老杨什么都不说意味着，他默认所有人都已经进入高考备战状态。

倒数277天。

尹以南背完《劝学》后，抬头一眼看到黑板旁边过着的倒计时日历。老杨刚刚拿过来挂上去的。最显眼的位置，两边各一个，用最直接的方式提醒每个人，高考就在眼前。

所有人在悄无声息中拉响了这场战役。

早上进校就能看到的校园里到处背书的同学，课间比以前少了很多的嬉笑声，多了课本翻动的声；甚至本应该在九月二号开始熟络起来的新同学，好像都默认了现有的交友圈，是否再去认识新同学，交新朋友似乎都不再那么重要。

尹以南觉得同桌每一下笔划过纸张的声音都在挑动着她紧绷的神经，她得出去，逃出去那么一小会都行。

她从教室后门悄悄走出去，正在上课的英语老师默认了她的行为，然后继续讲必修7的第一单元的第二篇课文，语速飞快，原本两节课讲完的一篇课文，现在只用半节课。

“十二月初，开始高三一轮复习。”英语老师刚到教室就把这个学期所有安排说了一遍。

每一个时间点都被安排的满满当当，第一次有一年被规划地如此清楚，被绑在时针上面的人。

尹以南快步走到操场去，深吸了一口气，教室太压抑了，可高三才刚刚开始。

或许她的恐惧并不只是来自高三带给她的压迫，更来自周围的同学们在她还没做好准备和他们一起参与这场战役时，他们已经开始了。

她可以做这个班里很安静的那种人，可以不打成一片，可她不能脱离他们。

不能成为被遗落在队伍之外的士兵。

林沂北今天上午没课，昨晚忙的太晚，导师特意给他们放了一个上午的假。

他比往常多睡了两个小时。

醒来的一瞬间大脑还停留在昨晚和尹以南发短信，互道晚安。

林沂北有些晃神。

他谈过恋爱，他今年24，他比尹以南大7岁，他知道自己对尹以南的感觉不是单纯的，也许是只有那么一点好感，但这种好感令他不安。未来这一学期，他会给尹以南代课，他们会有十来次的见面机会。他不敢保证这只是一时的好感，他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开心，和对这种快乐的贪图。而这是不应该的，至少在他是她家教老师的这段时间是不允许的。哪怕他昨晚说服自己，只要他不去深想，那么就没有什么问题。现在他需要说服自己克制对尹以南的好感，是多是少，是长是短，都不可以。

哪怕掩耳盗铃，自欺欺人。

“林沂北，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在他刚做完心理建设的后一秒，她说，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问”，他决定尽可能地少说话。

手机在兜里震动，尹以南看了一圈周围没有老师后，拿出手机，林沂北只回了一个字。

情理之中，毕竟换做是她，也许只会回一个“”

“高三是不是都很压抑？”打完之后又删掉，“你高三刚开学是什么感觉？”，然后又删掉，她没法把自己的慌张就这样暴露给林沂北，也不想问他这种看起来毫无意义的问题。

欲言又止，她想寻求的是共鸣，尹以南明白，自己不只是想知道他怎么看待高三，她渴求他和她有同样的看法，她想要一个同伴。

“现在没事了，谢谢你。”

刚刚有事，现在没有了，并且不需要你的帮助了，但还是感谢你那句问。

“好。”

好，好，好你大爷，一点都不好。

就不能再多问一句嘛，她怕他给的答案是她不想要的，然后他就真的不再问了。

尹以南扶着旁边的栅栏，蹲的太久了，慢慢站起来大脑也会一瞬间死机，眩晕的感觉。回教室前，尹以南特意去洗了手，打开后门，猫着腰悄悄走进去，好在座位靠走道，不用再让同桌让开。

尹以南的同桌是男生，老杨并没有让男女生分开坐，可能也是因为文科班的男生实在太少，就算男女同桌，也同桌不了几对，而她正好被分配到了一个男同桌。他们似乎到现在还没说过话，昨天分座位的时候没说话，今早到教室的时候他已经来了，也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