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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府美人(102)

一整夜,谢长远并无什么动静,谢云苔在房中的窄榻上却没法睡,心弦一直提着,听着父亲的动静。

如此捱到天明时分自然疲惫得紧,苗氏从厢房过来,进屋一看见她就禁不住心疼:“白日有我呢,你放心睡,睡足了再过来。如有意外我必定叫你,你别提心吊胆的。”

“好。”谢云苔揉着眼睛出去,苗氏身边的婢女上前,安静地请她去住处。

她的闺房也是由户部一手打理的,事情出得急,连苗氏都顾不上多看一看。但谢云苔原也不是挑剔住处的人,现下又困得厉害,只消房里有床有被褥,她就能好好睡上一大觉。

迈过门槛,她回身向那婢女道谢,又说:“你快去我娘那边吧,我不打紧的。”

婢女躬身:“奴婢唤个人来守着小姐?”

谢云苔摇头:“我睡觉时不喜欢屋里有人。”有个人戳在旁边,她总觉得睡不踏实。

那婢女便也做了罢,恭谨地福了福,就告了退。谢云苔反手阖门,木门关合的瞬间,背后风声微动。

她猝然回头,看清眼前,滞了一滞。

苏衔提着只食盒立在桌边,几步外半开的窗道明了他的来处。他噙着笑,闲闲地招呼她:“来啊一起吃饭,我自己吃饭没劲。”

一副闲得发慌的样子。

谢云苔怔怔地望着他,坐过去,无意间瞥到他肩头沾染露水的痕迹,不由皱眉:“去哪儿了?”

“刚下朝回来啊。”苏衔睇一眼食盒里端出来的早膳,“路过嘉合居买的。”

他边说边盛粥给她,看到她眼下的乌青,心里发酸。

昨天他才发觉,他已不习惯睡觉时怀里没她了。辗转到半夜还睡不着,索性起身飞来谢府。

谢长远屋外有株大树,他歪在上面屏息静听,很快分辨出她的气息,知她也在辗转反侧。

不过啊,她的辗转反侧十之八|九是为她爹,跟他可没什么关系。

苏衔于是坐在树上生了半晌的闷气,不快于她的没心没肺。

后来天色渐渐亮起来,他心有戚戚地咂咂嘴,悄无声息地离了府,买了些早膳回来。

反正她得吃点东西再补觉,不如陪他一起吃啊?

谢云苔品着咸鲜的肉粥,不知不觉已打量了他好几回。

“我这么好看吗?”他终于一记眼风睃过来,她蓦然低头。踟蹰了会儿,她轻轻询问:“我先在家住下,行么?”

眉宇微挑,苏衔啧了声嘴:“怎么想起来问我了?”

“……”谢云苔抿唇,想说:怕你担心呀。

话到嘴边,滑出来时一变:“毕竟是卖身给你的……”

“呵。”他清冷而笑,“随你。”

听听这是什么话!果然是有了爹就不要他了。

苏衔心情阴郁,抬手执箸,夹了个豆沙包给她:“别光吃粥。”口吻生硬起来。

“……哦。”谢云苔轻轻应声,偷眼看他。

怎么又不高兴啦……

暗自扁一扁嘴,她夹起一片切好的咸鸭蛋塞到他碗里,心下斟酌一番,又作解释:“我要快些让爹爹养好伤嘛。不然……不然你怎么提亲?”

呼吸微凝,苏衔心情顿时畅快。

转而又压住情绪。

呵,少拿好听的话哄他,他才无所谓。

他自己又不是活不下去!

“别生气啦。”谢云苔声音轻柔地哄他。

“谁跟你生气。”苏衔淡淡,风卷残云地将碗里的粥吃净,又拿了个包子,跃窗走了。

如此过了约莫半个月,他每隔三两日会来一回,有时是在谢云苔刚回房时与她一同用早膳,有时是在晌午把她拎起来吃午膳。膳食准备得细致,都是她爱吃的,但她感觉得到:他的情绪一直好别扭哦!

不觉间到了二月末,谢长远偶尔已能转醒,太医来的次数愈渐少了。待得过了上巳,太医终于发了话:“征勇侯伤已初愈,只消再慢慢将养身子便可。”

谢云苔听到这个消息,一重欢喜一重忧。

父亲已无性命之虞自然是好,但接下来的事情要怎么办呢?她已想过各种说辞,却还是不知该如何开口。亦猜测过暗营插手其中多半与苏衔有关,想以此让父亲对苏衔态度改观,但保险起见她先问了问苏衔,结果苏衔说:“那跟我没关系啊,应该是陛下派的人吧。”

思来想去,她觉得他不必在这事上瞒她,只好作罢。心下继续对婚事愁苦了几日,直至身边的婢女风风火火地冲进门:“小姐,小姐不好了……”

“怎么了?”谢云苔看过去,春樱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她忙倒杯茶递过去,春樱一口气饮了大半杯才又说出话:“侯爷……侯爷一大早差了人去相府还钱,还另外加了一笔给您赎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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