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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府美人(100)

这笔账剪不断理还乱,早已算不清楚,没有哪个外人配在其中多嘴。

“去吧。”写就旨意,皇帝叹息着将明黄的卷轴递给他,“让姜九才送去户部。”

“诺。”韦不问上前接过,长揖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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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秋宫门外,六皇子已等了许久。眼下春寒料峭,穿着棉衣会觉得热,但穿得少些在外站久了又不免会冷。他不觉间已打了好几次寒噤,终于见到掌事宫女从殿中出来,忙上前拱手:“大姑姑。”

“六殿下。”掌事宫女福一福身,“娘娘说了,知道您为什么来。”

殷临晨心下一喜:“那母后……”

“娘娘还说,孝心若只是拿来利用,那没有也罢。”言毕再度福身,“殿下请回吧。”

一句话便将殷临晨刚升起希望的心投回了井底,他哑了哑,想解释:“我不是……”但掌事宫女置若罔闻,径自转身回了殿去。

殷临晨僵在原地,僵了良久才提步离开。

他原是来为生母请封的。今年是他生母离世的第十五个年头,依着宫中惯例,逢五、逢十的年份都可有追封,赐以死后的哀荣。可父皇早已忘了他母亲,五年、十年时便都无人提及。

现在他长大了,自要来为母亲提一提。不敢去求父皇,他就来了长秋宫。追封并不是难事,只要皇后点个头,六尚局自然就去办了,他怎么也没想到只得了那样两句话。

皇后是嫌他来走动得少了,平日不来问安,有事时才来上门拜见。

可他……他曾经也很勤勉,日日都来。只是兄弟们都不太理他,连宫人也态度轻慢,皇后更懒得同他多说一句话,他渐渐觉得自己惹人厌烦,这才索性避开。

如今却又成了他的不是了。

殷临晨浑浑噩噩地往回走,心跳得很乱,眼眶一阵阵地发热,哭又哭不出来。临近一道宫门,他忽而听到笑音,慌忙顿了下脚,不多时,那边的人先走了过来。

“哎,六哥?”七皇子止住说笑看向他,他颔了颔首:“七弟。”

两个人年龄相近,但七皇子是贵妃所出,总比他要风光不少。加之七皇子原也是个性格明朗的人,待人接物眉眼间总笑着,更衬得他这样的人阴暗如角落里的泥土。

皇长子迟了七皇子一步进来,定睛看见他,想了想:“六弟来见母后?”

“……没有。”殷临晨莫名地否认了,“随处走走,路过罢了。”

“哦。”皇长子打量着他,“那进去坐坐?我带了好茶来,你若……”

“不了。”六皇子口吻生硬,“我还有功课,先回去了。”

说罢他提步便走,约是走得太急,引来七皇子小声嘀咕:“哎六哥好奇怪?”

殷临晨不禁冷笑出喉。

是,他奇怪。他在谁眼中都是个怪人。

母后说他不够孝顺,兄弟们嫌他性子阴沉,父皇眼里索性看不到他这个儿子。

他方才察觉到了大哥语中几分刻意的关照,落在耳中,刺耳无比。

假惺惺的,做给谁看?

数步外,皇长子静看着他的背影,叹了一声,回过头拍七弟额头:“不许那么说你六哥。”

“……就是奇怪啊。”七皇子不满,“好好说着话怎么说走就走了,我若这样,我母妃早就……”

“早就揍我了”——这几个字没说出来,他就见大哥眸光一凛。七皇子顿时恍悟六哥的母妃没了,悻悻地闭了口:“我不说了……”

皇长子摇摇头:“罢了。”

他是当大哥的人,自小被父皇教导要维护兄弟和睦,他也一直在这样尽力,却年纪越长越发觉有些事大概注定只是一厢情愿。

譬如六弟这个性子,兄弟们都不喜欢,他总不能按着他们的脑袋逼他们和六弟兄友弟恭;再譬如那位其实并未夭折的“二弟”……

根本就没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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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赏将士的旨意下至户部,京中很快热闹起来。本朝爵位虽非世袭罔替,传给子孙就要降等,但新得封的几人也仍是朝中新贵,心思活络之人自想及时走动,结个善缘。

于是户部每一步的操办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各位新贵的府邸在哪儿、家里几口人,无不被打听得一清二楚。

反倒是谢云苔一直被蒙在鼓里,直至谢长远被暗营快马加鞭地接回,入京当日,苏衔才堆着笑去找她:“小苔——”

谢云苔早已将他和父亲的衣服都做完,手里正给自己绣着香囊,听到这两个字打了个寒噤,再一抬头看见他的假笑,又打了个寒噤:“干什么……”她美眸瞪一瞪他,柔荑往他胸口推,“忙着呢,不要烦我。”

苏衔没脸没皮地在她旁边坐下:“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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