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与面首(2)

虽然影景七守在她身边已有足足十二年，但夏子楚委实没有见过他的真面目。

她不是没有好奇过。

从前好奇归好奇，她从来没有产生过想揭下他面上黑巾的冲动。

但此时此刻，许是夏英哲提起了她的婚事，让她突然产生了这种冲动。

她心想：我即将成年，说不定哪天一道圣旨下来，皇帝就将我赐婚给了某个我不认识的男人，然后按部就班的成亲生子。可我活了这么多年，除了父亲兄弟，竟是没有见过其他男人，岂非太亏？

这般想着，夏子楚蹲下来，一指触及影景齐的下颌——

影景七随着她的手指动作缓缓的抬起头，触及到她专注而探究的眼神，没吭声。

夏子楚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亲弟弟封王建府，还有比这更开心的事吗？

对着以生命守护自己的影奴，她不由的笑出声，稍一倾身，仿佛是个拥抱的动作，双手便解开了他的黑巾，露出他的容颜。

影景七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淡香——并非任何一种香料的香味，他知道这是她的体香。

他后知后觉，他离她太近了。

影景七下意识的想夺回黑巾退后一步，不料反倒抓住了夏子楚握着黑巾的手，动作一顿，这一步自然也没退成。

夏子楚还没反应过来。

她的影奴，五官精致，长的非常俊美，尤其是眼下这种近距离的观赏，这种美太具有冲击力了。虽然看起来年纪不小，非少年，而是青年，却更显出沉稳可靠的气质来。

这是她此刻唯一的想法。

“……主人？”影景七的声音比平时低沉的多，显得有些暗哑，落在夏子楚的耳朵里，好像一根羽毛，轻轻的挠了挠她的心，带出痒意。

夏子楚忍不住清了清嗓子，“……你先起来。”

影景七依言直起身，顺势将夏子楚扶起来。

二人面对面站立，影景七高出一个头，夏子楚不得不仰起脸，问道：“你可知当年父皇为何选你做我的暗卫？”

影景七看了看她手中的黑巾。

这黑巾他戴了足有十二年，此刻摘下，与主人坦诚相对，感觉颇不习惯，回忆道：“奴不知。奴只记得十二年前，有一日师父说奴已学有所成，陛下安排奴做三公主的暗卫，从此认三公主为主，守护三公主，终生不得背叛。只是……”

他欲言又止，夏子楚追问道：“只是什么？”

影景七窘迫道：“只是师父还说，不宜让您见到奴的容貌，是以必须黑巾覆面。”

当时年少，他不明白师父的意思，只是听命行事。随着年岁渐长，他渐渐明白师父话里未尽之意——作为暗卫，他长的太过俊俏。尤其他的主人还是位公主，而本朝的公主一向风评差，全因爱好养面首的公主不在少数……

夏子楚也红了脸，显然也是想到本朝公主的特殊爱好上，忍不住小声嘀咕：“本公主可没有养面首的癖好。”

声若蚊呐，可耳聪目明的影景七还是听的一清二楚，他一时有些心慌，却自个儿也不知道在心慌些什么，只得垂首，沉默以对。

夏子楚受不了现下的气氛，胡乱的揉了揉额头，露出少见的懊恼神色，攥着那黑巾兀自出了正殿，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忘了要物归原主。

被留下的影景七立在原地，望着那渐行渐远的少女背影，踌躇一阵，终归是隐去身形，悄悄的跟了上去，尽心尽力的守护在侧。

第二章

是夜，夏子楚做了一个梦。

梦中她回到了自己七岁那年，正是为母亲守灵的第三晚。

彼时她心伤，困倦，乏力，跪的久了更是膝盖痛，还得时时留意弟弟的状况，直觉不堪重负。

灵堂内只有她们姐弟二人，那些宫人肯定又偷懒溜出去休息了。

没有人为他们担心、做主，包括他们高高在上的父皇。

殿内灯影幢幢，夏子楚头晕目眩，冷不丁的倒了下去。原以为会跌在冷冰冰的地面上，却落在一人温暖的怀抱中。

“姐姐！”

伴随着夏英哲焦急的呼唤声，夏子楚勉强睁眼看清来人——那容色俊美的青年，正是今晨方露出真容的影景七，却非当年那般黑巾遮面。

夏子楚立时惊醒了，来不及寻思这最后一幕的梦境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与现实不同？

下一刻，她就捂住小腹，痛的蜷缩起了身子，近乎本能的喊：“景七。”

话落，影景七已现身，撩起层层纱帐上前，压低声音道：“主人，您怎么了？”

夏子楚向来是夜间不留人在寝殿内伺候的，她又一贯行事低调，姐弟俩在皇宫中活的像透明人。

此时此刻，纵然小腹一抽一抽的疼，她也忍了，不打算惊动任何人，小声回道：“肚子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