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听，有声音(37)

“你又拉进来无辜的人，自私。”优天语调带着夸张的惊叹，“你永远都是那么自私。”

说完，优天却沉默了，他觉得自己应当有许多话想说，他想把赵文瑄骂个狗血淋头或者说些其他的，可是他嗓子里好像塞了一团棉花，堵的他说不出来。

他开始回忆，人在弥留之际，多数会回忆自己的一生，哪怕那是不值得回忆的，破烂的一生。

在他很小的时候，母亲就去世了，父亲是个贪图金钱和廉价清酒的暴力狂，找了个和他半斤八两的女人给优天做后妈，还附带了一个小妹妹。

妹妹很可爱，就是不爱说话。优天很小就不上学了，每天在外面捡纸片和酒瓶子补贴家用，他有时候会偷偷攒钱给妹妹买柠檬糖吃——因为他只买得起那种最廉价的糖。妹妹喜欢，因为她从来没吃过别的糖。

再长大一点，那个名义上的父亲为了大约两箱清酒把自己卖给了一个进行人体研究的组织，从此就过上了每天注射药剂和切片的生活。

手术台，药剂，手术刀，这就是优天的大部分童年。

不知道算不算因祸得福，经历了那么暗无天日的日子后，他居然被警方救了，而且还因为那些变态的研究而获得了类似超能力一样的东西。

为了更好的融入社会，优天进入了一所小学读书。认识了一个女孩，那个女孩开朗，乐观，就是有点小脾气，但是却更显得她鲜活，她成为了优天为数不多的朋友，教会了他很多东西。

可惜她死了，还是自杀呢。

就是这么磕磕绊绊的长大了，展露了与众不同的天赋，研究出了好像很厉害的东西，被人看中想要垄断。

不，我拒绝。

优天到现在还记得自己说话时的坚决，坚决的可怜。

拒绝的结果就是让关了起来，其中缘由不必细说。

就是在那儿，他认识了赵文瑄。

一个善于伪装，工于心计，长得很漂亮的男孩。

也许是被他笑起来时眼底的光惊艳了晃瞎了眼，总之，优天无可救药的爱上了他，愿意为他去死的那种。

可惜，始于利益的感情最终也将终于利益。

优天在那个阳光般的笑容下无意识的做了许多错事，在他反应过来时，有些事情已经无法弥补。

可那些科研成果不应该用来做那种事情。

优天最后选择了死亡。

他向怨声载道的社会坦白了是自己研发了那些东西，然后在媒体爆炸之前，在阴暗狭小的出租房里，蜷缩在潮湿的床上，吞食了过量的安眠药。

为什么要向社会承认都是自己一人所为呢？也许是因为还是爱的，出于爱而想要抗下一切的幼稚的英雄主义吧。

一切都安排的明明白白，唯一的岔子就是自己没死成，还被赵文瑄救了。

所有的事情都塞在优天脑子里，绞成一团乱麻。他闭上眼睛，一会儿是妹妹单纯的笑脸清澈的眼眸，一会儿是手术刀反射的冷光，一会儿又是一朵巨大的蘑菇云，和满地的残肢鲜血。

很乱，乱的优天心神不宁。

他忽然抽出了剑，他很久以前就说过，自己是个疯子。

他把手放到剑刃上，狠狠的划了下去，面无表情，活像是割的是其他人的肉。

鲜血很快就涌了出来，加上优天刻意的挤压，没几息功夫就流了优天一手臂，血滴滴答答的落到地上。

“你干什么！为什么？！”赵文瑄起先呆住了，随即反应过来，惊叫着夺走了优天手中的剑，优天没有反抗。

为什么？疯子做事，还需要理由吗？

“疼的。”优天看着焦急的给自己处理伤口的赵文瑄，突然蹦出来一句，“假的，为什么会疼。”

这个世界是假的，为什么划伤自己会疼；你给我的感情都是假的，为什么，我的心，生剜似的疼。

赵文瑄说不出话来，他经常说不出话来。

他只是捡起了剑，划伤了自己的手心，然后把自己受伤的手和优天受伤的手紧紧贴到一起，两人的鲜血汩汩的涌出，即刻交融到一起，不分彼此。

“你看，”赵文瑄轻声道，“我也在疼，这个世界是假的，人却是真的。”

因为爱你，我会疼。

因为爱你，我不怕疼。

优天歪头看着赵文瑄的鲜血和自己的鲜血交汇，面无表情。

他心底涌上来一股冲动，而他也从来不会阻止自己的冲动。

他揪住赵文瑄的衣领，把他拽到自己面前，狠狠的亲了上去。

与其说是亲吻，倒不如说是撕咬。血腥气弥漫在二人唇/齿之间，不得章法的只是为了宣泄自己的情绪。

一个满是鲜血的吻，一个并不浪漫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