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从纱帘后传出一道温和的男声,“多谢皇兄,我很喜欢。”
坐在角落中独自沉默着饮酒的魏争浑身一颤,他有些恍惚的看向纱帘的方向,这个声音逐渐和记忆中的重叠,可随即他便又低下头去,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因为他知道,无论有人多像,也只是像而已,那个人已经躺在冰冷的地底了。
有了三皇子的开头,陆续有人将礼物送了上来,纱帘后的人,无不是温和的应答着,看上去倒显得没什么架子了。
只是轮到这魏府,众人都看出些不对劲儿。
魏争端着酒杯弯腰站在大堂中央,他身后的下人手中正捧着个珊瑚摆台,这是魏老侯爷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寻来的,就是为了能在这位小王爷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
他已经端着杯子在这里站了半天了,可纱帘后的人却没有出声的意思。
魏争皱了皱眉,又将刚才的贺词说了一遍,过了半晌,纱帘后的人才出声,“我听说魏小侯爷前段日子刚成了亲,怎么没见着魏夫人?”
原本还有些喧哗的大厅立马变得鸦雀无声,魏老侯爷在下面擦了擦额头冒出的冷汗,宁远将军那边已经黑透了脸。
魏争抬眼往纱帘方向瞧了一眼,帘后的人看不真切,他平淡的回答:“魏争没有这个福分,配不上宁姑娘。”
下方传来一阵冷哼,宁远将军将手中的酒杯重重砸到桌上,似乎非常不满魏争的这个回答。
又是一阵沉默,魏争似乎听见纱帘后的人传出一声嗤笑,“郎才女貌,如何有配不上一说?”
众人已经看出来,恐怕是这魏府不知道哪里得罪了这位小王爷,魏府被退婚一事,已是人尽皆知,温焱当着众人这般问话分明已是在刁难了。
魏争顿了半晌,也不知在想什么,神情变得有些悠远,接着他说:“谁也不会愿意爱一个心死之人。”
沉默,无边的沉默,帘后的人不知在想什么,一言不发,甚至连动作都没有变过。
过了良久,帘后才传来一声嘲讽,“魏小侯爷也有心吗?”
魏争骤然抬头,他有种奇怪的感觉,似乎帘后的人知道些什么,他想上前,拨开纱帘看一看,这个小王爷总让他有种熟悉的感觉。
可随后,下方突然一声拍桌巨响,魏争的话无外乎激怒了宁远将军,他站起来,怒发冲冠的吼道:“魏争,你欺人太甚!”
魏老侯爷见势不妙,连忙出来打圆场,哪知宁远将军根本不给面子,众人倒是一幅看好戏的样子,眼见着就要无法收场,魏争却仍然直直盯着纱帘,似乎是想将帘子盯出一个洞来。
“宁远将军,你是想砸了焱儿的生宴吗?”,季冯云适时的开口,声音不大,却很有气势,下方五大三粗的汉子重重喷出一口气,推开上来拉扯的下人,不甘心的又坐回了位置上。
“魏小侯爷,还需谨言慎行。”,温焱说完,一旁走上接礼的下人,将那座珊瑚摆台收了下去。
魏争退回位置上,可他的视线却一直盯着纱帘后的人,似乎想从中看出什么端倪。
季冯云在帘后拍了拍手,门口甩着长袖的舞女们鱼贯而入,众人推杯换盏,宴会进到一半,这位小王爷却先离了场,剩下各家显贵们,不甘心的叹气,这连正主一个衣角都没瞧见,算什么事啊。
魏争又开始独自喝酒,他现在越发不愿与人接触,魏老侯爷倒是瞅到宁远将军的独女去了后院。
便死活推着魏争上去找机会道歉,他到不是真想上去道歉,他只是厌烦了这种虚以委蛇的环境,他如今真的难以想象,自己曾经怎么会喜欢这样的生活,索性便从了他父亲的意思,偷了壶酒揣在怀中,去了后院。
只不过,他刚瞧见宁杏儿去了左边,他脚下便拐了个弯,向右边走去。
王府的花园很大,四处都种满了花草,他一路顺着小路漫无目的的逛着,望了望寂寥的夜空,将怀中酒壶掏了出来,对着天举了举,然后仰头倒进嘴里。
他想,如果陈二狗还在,此刻是不是也像过去一样,在小院中等着他回来,他难受的瘪了瘪嘴角,自己给了自己一巴掌,口中喃喃骂道:“你可真不是东西。”
他最近似乎染上了自虐的习惯,每当他心中难受时,扇自己一巴掌,似乎会觉得好过一点。
前方出现了一座凉亭,魏争走了过去,凉亭中央的石桌上还摆放着两杯冒着热气的茶,看样子前不久这里还有人呆过。
不过此刻,这里归自己了。
他难受的扶着柱子坐了下来,每到晚上他就睡不着觉,整夜整夜的失眠,因为他一闭上眼睛,那具焦黑的尸体就会浮现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