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吸取了上次的教训,选了个背阴的方向绕过去,那几个难民丝毫没有察觉,已经有人在悄无声息中突破了他们的防线。
四人悄摸着往山顶行去,沿路都是难民打扮的看守们,这些人或坐或立或就地躺在树荫底下纳凉,他们面前都摆在大鱼大肉,不知是不是错觉,陈二狗总觉得上来的有些轻易。
只是随着他们越来越往上,从上而下飘来一股股恶臭,就像是有一块生肉,被闷在潮湿温暖的洞穴中发烂发臭,长出蛆虫那么恶心。
大概半个时辰后,四人行到了半山腰,四周空气中恶臭愈发浓郁,宋守山甚至怀疑在往上,这股味道会变成实质性的散发在空气里的黏腻水珠,粘在他们身上、脸上!让他们也会跟着从里到外烂成一滩黑水。
前方背着阴的地方隐隐约约走下来个长了七手八脚的怪物,几人立马分散开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躲了起来,等他走进了,才看清这哪是什么怪物,分明是几个人,他们手中都抬着个长条形的东西,然后绕到一侧,哪里正被一块一人来高的天然土壁遮挡住。
他们看不清这几人做了什么,只听见“砰!”的一声闷响,紧跟着响起密密麻麻的嗡嗡声,一团肉眼可见的黑云冲天而起,在土壁上空盘旋半晌又落了下去。
那几个抬着东西的难民从土壁往回走,他们手上已经空空如也,看来刚才的闷响应该是他们手中那个长条状的东西发出来的。
陈二狗和宋守山隔着空气对视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底的疑惑,等那几个难民不见了踪影,他们才从躲避的地方溜出来会合,往土壁摸过去。
一绕到土壁后,众人就被刺鼻的恶臭熏的睁不开眼睛,这股气味犹如附骨之蛆,黏在鼻腔内、喉咙内,四人差点没被直接熏晕过去。
土壁后面是个巨大的深坑,里面密密麻麻堆着的是上百具尸体,男女老少皆有,全都是幅瘦骨嶙峋的模样,有一些头顶还有巨大的伤口,陈二狗甚至在他们中间还看见了哪日在湖边想要吃泥裹腹的小男孩的尸体。
上面的看样子是这几天才丢进去的,下面的,应该有段时间了,层层叠叠被烈日暴晒下,腐烂流脓,在坑底汇聚起一滩厚厚的粘稠脓水,这些尸体也无人看管,四周密密麻麻的黑色虫子在肉/体上钻进钻出,还有些在半空中盘旋着发出振翅的“嗡嗡声”。
一池的腥黄脓汁浸着惨白惨白的尸体颜色,宋守山捂着嘴巴干呕了一声,面色白的像一个将死之人,刚刚有一瞬间,他以为自己看到了阿鼻地狱,这些土坑中的尸体就是地狱中在油锅里挣扎的人。
申均延倒是没有太大反应,他还见过比这个更惨烈的场景。只是他看着宋守山难看的脸色,明白他心中的想法,他悄悄向他贴紧了些,在陈二狗他们看不见的地方,伸手勾住他的手指,却被宋守山义无反顾的一把抓住,就像抓住了这浊世中的一缕生机。
陈二狗面色也沉了下来,他没想过这土壁后是这样惨烈的场景,他起初以为,赵县令只不过是将人赶到山上,人太多,他总不敢将他们都赶尽杀绝,或许会死一两个,却万万没想到会这么多,他难道是想把这些人都困死在荒山上吗?
这一池尸体对于魏争来说,只是些完全和他无关的人罢了,他的视线始终都停留在陈二狗身上,就算是在这种恶气熏天的环境中,只要陈二狗在他身旁,那么这些味道、尸体完全都可以无视掉。
只是他的视线偶然间落到申均延和宋守山紧紧相握的手上,心中升起一股奇怪的感觉,就像他心中迫切渴望的答案,正在那两个紧紧牵着手的人身上体现着,却又飘渺的抓不住头绪,他竟升出一个念头,等这件事结束后,他或许可以向那个讨厌的男人请教请教?
就在四人站在土坑前心思各异的时候,突然,一道被拉长的影子从背后钻了出来,众人还来不及反应,只感觉自己后脑勺被什么东西狠狠砸中,疼痛麻痹了神经,一阵天旋地转,失去了意识。
陈二狗在晕眩中感到有人将他抬了起来,就像之前他看见的那些难民抬尸体那样,他感觉自己的身子像是一只水波逐流的舟,任由这些人颠簸的往前运送,慢慢的,他在这冗长的运输中彻底失去了意识。
土坑中的尸体复活了,那些腐烂的挂着碎肉的尸体,一寸寸从坑底爬了出来,那些腥臭脓黄的汁水,在他们身后拖出一道长长的痕迹。
一具具蠕动的惨白尸体,像是被生生剥了壳的蜗牛。
他们带着恶臭一寸寸摸上陈二狗的腿,眼中满含着怨毒,他们的腹部深深凹下去一个洞,表面的皮肤贴在那个洞中,从侧面看过去有宣纸那么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