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寒英挺的俊脸上如覆着一层薄冰, 只是淡声道:“陛下新得美人儿, 累了一宿, 此时多歇息一下, 也是应该的。”
田总管有些懵,怔了片刻,才疑惑着说道:“陛下虽是新得了美人儿, 但昨晚并没有宠幸啊......?”
陆寒冰冷的神色突然缓了缓,甚至唇角仿佛隐秘起了一丝笑意。
不过只是极快的一刹那,田总管甚至怀疑自个儿是眼花了,才看岔了去。
陆寒将身子往椅背上一靠,更加神情自若地道:“臣便在这儿安心等候陛下,让陛下莫要着急,再多睡一会儿长长身体罢。”
田总管:......是谁刚刚说要十万火急的事情要见陛下的???
......
顾之澄收拾妥帖,用完早膳,才磨磨唧唧到了御书房。
她实在不愿意和陆寒多待一会儿,总觉得心里憋得慌。
但自她踏入御书房内,陆寒那极有存在感的视线仿佛带着温度似的,就从未离了她片刻。
半晌,顾之澄实在有些忍不住,才轻声道:“小叔叔,你的折子可批完了?”
若是没有,就别盯着她瞧了,赶紧批折子别耽误了国事才是。
陆寒却心安理得极其自然地答道:“尚未。陛下可要批几分折子?”
顾之澄眸子一凛,赶紧垂下眼帘,头摇得拨浪鼓似的,“不......不必了。小叔叔英明神武,见解独到,若是朕去批复,定让内心本就惶惶的大臣们走不知多少弯路。”
陆寒薄唇轻轻一勾,扣下手中一份折子,淡声问道:“臣听说,陛下昨日还未宠幸那美人儿?”
顾之澄愣了愣,望向陆寒好看得出奇的侧影,突然不知哪里来的胆子,反问道:“小叔叔可宠幸了朕赏你的美人儿?”
......一室寂静无声,两人都十分默契地不再提这一茬,各自安静地翻起折子或是闲书来。
御书房内又恢复了难得的安静,只有外头聒噪的知了在不知疲倦地叫着,吵碎了一整片安宁的夏日。
只是顾之澄没想到,第二日,陆寒竟然又问了她同样的问题。
当然,她也是同样的回答。
不过陆寒这日是做好了准备而来的,沉声答她,“臣那美人儿或许是思乡情切,昨日去了府中,便染了重病,卧榻不起。”
顾之澄没料到陆寒这美人儿竟然病得如此不合时宜,难怪他明明心悦那美人儿,却没有宠幸。
只怕陆寒碰不着那美人儿,心中早已是如火烹油,辗转难眠。
不然他眼下那片乌青之色,从何而来。
顾之澄心下了然,望向陆寒的神色之中也带了丝怜悯之意,那美人儿与他,皆是可怜。
陆寒斜瞥了顾之澄一眼,继续道:“波斯进贡美人儿,本是一番美意,陛下不该拂了她们的心意才是。”
顾之澄目露难色,她是不想拂了波斯的美意,可是......
她拿什么去宠幸那美人儿呀......?真是头疼。
可陆寒却不依不饶。
到了第三日,依旧要问她同样的问题。
只见他俊脸如刀刻斧凿般精致好看,神色却冷淡矜贵,顶着眼下的一片乌青色,冷声问她,“陛下为何还不宠幸那波斯进贡的美人儿?”
顾之澄脸上清淡的笑意渐渐压了下去,有些哑然。
想了半晌,她才吞吞吐吐想到个旁的解释,“朕不喜欢那美人儿......”
陆寒蹙了蹙眉,淡声问道:“为何?”
“她......她的眼睛是蓝色的。虽然好看,但是......朕下不去手。”顾之澄咬咬牙,也只能睁着眼睛说瞎话了。
陆寒恍然,原是嫌那美人儿生得与顾朝女子不一般,看来这小东西不是个猎奇的主,受不了那美人儿猫似的眼睛。
他抿唇,心底却有块悬着的石头悄然落了地。
今夜,总算不必再浮想联翩,辗转难眠。
想必,是能睡个好觉了。
......
可惜陆寒没想到,今晚还是没有睡好。
因为他做梦了,又梦见了顾之澄那小废物。
而且......不是往日里他朝夕相处性情十分熟悉的那个,而是春闱狩猎之时梦见的那个......与他养歪的小废物判若两人的那个。
梦里,顾之澄一袭黄袍加身,坐在宝殿龙椅上,身形显得羸弱如柴火干,风一吹就能跑似的。
肤色倒是比往日白上许多,晃得让人需得半眯着眼去瞧。
抑或是病得惨白,就连那唇的颜色也是淡淡的,毫无血色。
倒是眸色清然漆黑,映着底下跪着一片乌泱泱的大臣们,隐隐缩了几下,仿佛在忍着久病不适的痛苦,却隐忍着不愿意让任何人瞧出来。
顾之澄眸底的倔强,陆寒似乎很熟悉,只消一眼,就要唤起心底无数泛滥的回忆一般,呼之欲出,却又想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