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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心则暧(79)

说不在意是假的,可在意了,似乎也没什么用。

我是个务实之人。

因受家族限制,我跟他的婚姻必须中规中矩。我跟自己的本科同学结婚,他娶了同年的硕士生妻子。这回我倒是赢了他,因为世人说,我一毕业就结婚,必然深情。

的确,我爱我的第一任妻子,也爱我的第一个儿子。不过那是很久远的事了。

我的第二任妻子,是我这位好友的孩子。

这是我强求来的姻缘。她不爱我,甚至恨我,我都知道。

可是我爱她。

我前半生一直在守规矩,后半生本也一样,偏偏遇上了这个小魔星。

她是我看着长大的,从小小一团,到一个刁蛮小公主。从小脸皮就厚,来我这儿从不把自己当外人,想要什么都直说,一双小眼睛只盯着好东西,骗走我家里不少古董。她爸妈每次都呵斥,不过她一点都不怕,至多趁爸妈不在问我要东西,被她爸骂的次数多了,会补上一句:拿什么换都可以。

拿到了,可以高兴好几天,看见我就笑。我问她怎么知道我一定会给她,她说我是她爸爸的好朋友,也是她的闻爸爸,肯定不会跟她计较这点小事。

嘴真甜。

我心想这孩子肯定是要受挫折的,因为她总觉得自己可以得到一切。

她七岁那年,她妈妈死了。

怎么说呢,那双眼睛里的光彩一下子黯淡了,不爱笑了,也不爱理人,我叫她一声,要好久才能反应过来。她很难接受妈妈去世的事实,她爸爸却也没空理她,为了打赢跟她舅舅的抚养权官司,把她丢到了我家。

这回真的是丢。我这位好友太爱他的妻子,竟然怨恨自己的孩子,给她拖了一个小小的行李箱,看她还抱着那个害死妻子的洋娃娃,竟然伸手去抢,前一秒她还在体面地跟爸爸告别,后一秒眼泪刷就下来了,我看不过去,把她交给第一任妻子,拉好友出去。

她变得很听话,白天乖乖吃饭、乖乖读书,晚上乖乖睡觉。我的孩子挑食,她却吃得进去,吃完恭维自己的饭票几句,眼里却再没有狡黠,只有不安。

她怕她爸爸不要她了。

这听起来很傻,但我知道她是真的害怕。我偶尔工作得晚了,路过她的房间,能听见压抑的低泣。

我母亲是去年走的,自然也伤心,她还跑来安慰我,把自己最喜欢的棒棒糖送给我,我便觉得也该安慰安慰她。那时我真的只拿她当小辈,深夜进了一个女孩子的房间,骗她说妈妈成了天上的星星,她信了,又问我看不到星星的时候怎么办。

当时我没法回答,只能给她擦眼泪。后来我在心里答:没有星星,还有我。

她爸爸终归是来接她了。她变得很怕他,把不离手的洋娃娃藏在身后,我那好友哭了,她也哭了。

父女俩抱头痛哭一场,却也没有化解隔阂。她爸爸还是三天两头地把她往我这儿送,她脸上渐渐有了笑,说她舅舅又给她买了什么好东西,又抱怨爸爸太|专|制,不许舅舅带她去夏威夷。

时间久了,我都有些怕她笑,总觉得她笑完就得哭一场,问我一些我回答不了的问题。

好在她没有。她一天天地长大,长成一个小小少女。她爸爸渐渐不送她来我这儿了,但她还是很亲近我这一家,眼里都是对完整家庭的向往,殊不知我跟第一任妻子的感情早已出了问题。

生意场上总有逢场作戏,我在外面没有固定的女人,也不曾留下私生子,自以为是对第一任妻子最大的尊重。可她出身书香门第,骨子里傲气,明着是个贤惠的模样,暗里常讽我脏。

小少女忙着考高中,她舅舅给她做魔鬼训练,她不乐意画静物,来问我能不能给她一张照片,她想给我这一家画全家福。我给了,她画完裱好,亲自送过来,第一任妻子看了很喜欢,却失手洒了些咖啡在画上,刚好弄脏了画中我的脸。小少女毫无所觉,说回去添几笔,一定能恢复原样。

我跟她说不必,因为脏了就是脏了。

她不懂,说脏了不能弄干净吗。彼时她正修复那张画,鼻子上沾了颜料,像只小脏猫,我伸手给她抹了抹,她投桃报李拿自己的帕子给我擦手。

我心想这孩子真不知避嫌,转念一想她没有母亲,没人教她这些,心里又不是滋味。

这孩子有很多奇思妙想,本质上还是喜欢不劳而获,梦想住在巧克力做的房子里,天上下的雨雪都是糖,河里游的鱼虾是熟食,一个接一个蹦到她嘴里。

我喜欢跟她说话,她的道理总是纯真又深刻,我的忧思会变少。

她费尽力气考上了心仪的高中,她爸爸小范围地设宴,却没有一句夸奖,气得她去找她舅舅。这是她爸爸故意为之,知道她那风流的舅舅正约了女人在家里翻|云|覆|雨,想为她撕开这世界丑陋的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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