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刀收敛了自己松散的姿态,单膝点地,对着审神者俯首,“遵从您的意愿,我的惣领大人。”
……
烛台切光忠换好出阵服带上自己的本体,又一次来到审神者的卧室,敲门获得允许后这才进来。看见髭切也在,他没说什么,有刃作为见证者也不错,大家都在才好。
“主人,烛台切光忠来履行和您的约定。”看到一身正装的审神者,太刀眼里泛起笑意,“您这样也很帅气。”
太刀很高,非常轻松地从审神者卧室的阳台上取下了挂在那里的刀铃。
比起髭切认真的时候都有些散漫意味的举止,烛台切光忠的动作像军人一样利落帅气,在九原杉面前单膝跪下的时候有种山岳般的安稳郑重。
“烛台切光忠,伊达政宗公使用过的刀,因为斩人的时候连旁边的青铜烛台一起切断而得名。”
“您特别指名说喜欢我,我很高兴,所以……我也想要回应您的期待。”
“完全出于我自身的意志,我希望能成为您的刀剑,奉您为主,效忠于您。”
“全心全意、真心实意、一心一意,无论何时都站在您这一边,绝不背叛您。”太刀这会儿记性好的不得了,完美地重复了九原杉的要求。
他心里其实是有点想笑的,只有小孩子才会提出这种要求。可以信赖的、纯粹的、没有丝毫杂质的水晶一般的感情,也只有小孩子会信。成熟的大人根本不会说出这种话来,又不是童话故事。
可太刀还是对着审神者说出了这样的效忠誓言,真心实意。他愿意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达到审神者的期望,直到有一天这个孩子长大,开始笑着说起自己曾经的年幼无知,天真烂漫。
那时候,他们该露出得体的笑容,附和着说笑:主人幼时纯真可爱,但终于还是长成大人懂事了。然后功成身退,做一个合格合规的式神、家臣,配合着主人的认知和需要重新定位彼此间的距离。
九原杉哪里知道太刀心里转着什么念头,接过太刀的本体和刀铃,郑重道:“我接受你的效忠,烛台切光忠。”
“作为你的主人,我也会保护你,爱惜你,尽力满足你的愿望。我们会在契约的见证下忠于彼此,同甘共苦,不离不弃。”直到分别无法阻挡。
同甘共苦,不离不弃……吗?这一次,九原杉还是在说孩子气的、童话故事般的话,但烛台切光忠是信的。这孩子为了那振山姥切国广所做的,足以让刃相信他的承诺。
九原杉完成了效忠的仪式,再没能绷住脸上严肃的表情,对着烛台切光忠绽开灿烂的笑脸,“这下,你是我的了。”
太刀被他欢快的情绪感染,不再去想那些纷杂沉重的事情,跟着笑起来,“是,我归属于您。”
“能被主人如此渴望,是我的荣幸。”
太刀注视着小孩的目光柔软温和,然后被时间和世事浸透的哀伤和担忧渐渐从他眼底浮起。付丧神握住小孩的手,比起他宽大、结实、有力的手掌,掌心的这只手稚嫩、幼小、纤细,真的非常非常脆弱。
烛台切光忠将自己的额头贴在审神者的手背上,轻轻阖上眼,声音疲倦,甚至有点哀求的味道,“请您好好活下去,一定要好好的。”
“我会不惜一切保护您的。”
“我当然,是想好好活下去的。”九原杉微微收紧了和太刀交握的手,“哥哥们为了我费尽心思,老师会因为我弄伤自己生气,你们也想保护我……所以,我是被爱着的吧?”
“爱着我的人,我当然想要回应他们的心情,我会珍惜自己。”
“而且,夏目邀请我去他那里玩的约定我还没有兑现,哥哥们也说希望我长大一点后能去帮他们,也不知道我将来能不能成为厉害的除妖师……”
“啊,还有,妖精之森里有绿的像翡翠一样的湖泊、纱雾一样缥缈美丽的小瀑布,还有那种深山幽潭,夏天的晚上,会有仿若天上银河一样的萤火虫族群出没……我来这里以后,那些都没有再见过了。”
“九原家在北海道有农场,那里有大片的向日葵田,一眼望不到头的那种,我一直想着要是能带山姥切去看一次就好了。”
“等我做审神者攒够钱,就在那附近买一座宅院,除妖师的生活也不知道鹤丸他们喜不喜欢,烛台切呢,会习惯住在那里吗?”
今天的审神者说起这个,话似乎格外多。烛台切光忠却感觉到些许不安,抬起头去看小孩的表情。那双乌溜溜的杏眼里,水光闪耀如流星划过夜空的瞬间。
“主人……”烛台切握紧小孩在夏天依旧有些冰凉的手,心慌到觉得自己心律不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