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会在稽查队的林荫小道上看见压切长谷部和自己的主人两个人散步。九原杉和长谷部相处的方式跟他和鹤丸国永完全不同,也不似别的审神者那般默认打刀总是会心甘情愿跟在身后。
打刀跟在身后的时候小孩会不停回头去看他, 最后干脆倒着走,然后压切长谷部就会因为害怕主人摔倒拉住小孩的手。
两个人眼神交汇的时候会同时漾起笑意, 九原杉坐在长椅上摸了摸打刀的头, 压切长谷部单膝跪在小孩面前, 眼神柔软温顺。
他希望主人关注他,那么九原杉就不会把他当作无怨无悔的追随者,而是给予他足够的宠爱和重视。压切长谷部的炽热忠诚、勤劳能干也足以匹配这份爱重。
路过时不经意的一瞥,那些就落在烛台切光忠眼底,他以一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的姿态看着这一切。
每天重复着空洞安定的日常,偶尔像是从梦中惊醒一样,顿步之后茫然四顾。在某个瞬间,他是不是也曾隐秘地羡慕过,怀念过,怅然过,然后有了再次迈出脚步的冲动和渴望?
刀剑渴望战斗,渴望被人使用,这是他们骨子里的天性。江雪左文字那样的他理解不能,三日月宗近、数珠丸恒次那种他也揣摩不透。但烛台切光忠这振刀,想要的大概还是很庸俗很普通。
装作红尘看透、四大皆空、消极厌世、超然物外五年后,太刀不得不再次承认这一点。他就超然不起来,就是这么世俗,压根儿没有半点儿做佛刀的天分,趁早死了这条心。
在知道九原杉能够修复刀剑付丧神分灵意识的事情后,他几乎没怎么犹豫地就这么找上门来,给自己和小伽罗选定了主人,真的只是急于治好同伴的缘故吗?
“我……怎么可能讨厌您?”漫长的沉默之后,烛台切光忠终于开口,声音有些暗哑。这次的主人,根本是他自己挑的,小伽罗的事情某种意义上只是个契机和由头。
“可是我,我才是……很讨人厌吧?”用那副嘴脸说小孩有早夭之相,摆出一副过来人的姿态对压切长谷部指指点点,甚至连鹤丸国永当初找他帮忙的时候都吃了几句风凉话。
就像众人所说的那样,只要九原杉想,一振烛台切、一振大俱利都是一句话的事情。小孩的编队当时还未满,十刃是基本配置,他的效忠根本毫无价值。
可他却拿这个做交换,要求九原杉治好大俱利。审神者现在躺在这里,正是因为那个转移分灵意识的灵术。
“都是因为我提出的无理要求,才伤害到您。”烛台切光忠原本是坐在九原杉床边的,这下直接跪在了床边铺设的地毯上,以一副请罪的姿态,“我才是……扫把星。”
烛台切光忠服役25年死了18位主人,即使在稽查队的付丧神中,这个换主人的频率也有点过于鹤立鸡群了。
大家刚开始只是在感慨他的倒霉和命途多舛,但随着他继续死主人,风向就开始变了。到最后,稽查队的审神者中甚至有了他是告死鸟,是不详之刃的传言,总之谁做他主人谁就要死。
这可是连妖刀村正都没能获得的“殊荣”。
他后面的数任主人都是刚加入稽查队什么都不知道的新人,也是那些年战斗最严酷的时候最容易折损的群体。即使他拼了命去保护他们也没能逃开这个结果。
更捉弄人的是,同伴和主人尽皆战死,他自己却每次都能“好运”地成为幸存者,简直像是魔咒。
现在普遍的说法是他最后不愿意再次跟审神者结契,但事实上,当时知道传言的稽查队审神者根本没谁愿意和他结契。除了刚刚上任的稽查队队长,上川行定。
但是烛台切光忠拒绝了,当时他真是身心俱疲,连呼吸都觉得费劲,自己跳刀解池这样的念头都有过,可因为太没出息太不帅气了,只能忍痛放弃这个懦弱又愚蠢的打算。他选择了留在稽查队食堂做个厨子,总算是个折中的办法。
就这,大家也花了很长时间来确定他做的料理没有“诅咒”效果,然后一切才正常起来。
烛台切光忠看着小孩仍旧有些苍白的脸:他当初拒绝了上川队长,现在却来祸害他的学生,自己也真是够了。
“对不起,主人。”
“无理要求?扫把星?”九原杉琢磨着烛台切光忠道歉的理由,觉得太刀脑子不太清楚,“这才几天时间你的记忆就错乱了吗?”
“当初你来找我的时候,那是交易,无论你觉得双方付出的东西价值是否对等,但只要相互之间没有捏造、隐瞒信息误导别人,在事实清楚的情况下你情我愿达成共识,那就是成功的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