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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传令(313)

作者: 姬婼 阅读记录

白少缺扼着她的腰肢手中力度不减反增,一时间两人贴合只隔着半干而润的衣服。楼西嘉拼命挣扎,偶然撞上他那双桃花眼,竟被瞳仁中的血色所惑,随后,一双炽热的唇瓣落了下来,那一瞬间,她眼中滚出灼热的泪水,她知道,眼前的人已走火入魔。

天宗、地宗象征阴阳,调和有度,双法皆练者可达惊神之境,但稍有不慎,也极易走火入魔。尤其此刻外有地震搅扰,使人无法清明静心,更是大忌中的大忌。

“啪——”

楼西嘉抽出右手咬牙一挥,白少缺的左脸颊顿时烙印出纤细的五指印。随后,后者眼中的混沌散去一些,可他仍未放手,而是绕至楼西嘉身后,一手按住后颈风府穴,一手按住长强穴,内力倾泻而出似有散功之意,又顺手替她打通任督二脉。

“别动。”白少缺的嘴离开她的唇角后,笑了笑,触目惊心的红色从七窍流出,和他的衣服混为一体,他向左一翻,摊手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嘴中轻轻念叨:“师昂,单论天赋,终究是我略胜你一筹。”

楼西嘉惊坐而起,蓦然发现自己双手有力,两目皆清,内伤已好了大半,不由慌张地以袖擦拭他脸上的血迹,难得落下一滴泪来:“白少缺!白少缺你不要死啊!”。

泪水混在血里,过了好半天,白少缺才用手指擦了擦,放在唇上舔了舔,笑着按住她乱动的手:“我没事。武功,身份,地位对我来说皆如浮云。”他顿了顿,又道,“以前,姑姑不让我习武,我就偷偷练,但凡见过的功法,皆一遍而成。师昂说,我是举世不出的天才,每每提及,我总能见他眼中艳羡,他有好胜心,但我却没有,因为我可不想做什么奇才,我只想老老实实当个山野村夫,钓鱼泛舟,采茶听书。”

魇池地牢的震动终于停歇下来,白少缺拉着楼西嘉躺下,轻轻将手搭在她的腰上,两人虽近,却再无逾越之举,就这么安静地躺着,一呼一吸间仿若千年。

白少缺拿另一只手枕着后脑,叹道:“至高功法原是如此。所谓《天宗卷》,欲成此功,先要散功,想来前辈是要告诫后嗣,手中所握,手中所有,皆不过身外之物。先祖胸襟智慧非吾辈所能企及,若非我被困地牢六年,因慕大江大河,雄奇山川,自悟得武功‘逍遥游’,必然是不会懂当中深意的……”

楼西嘉听他悠悠道来,心中微暖而静谧,她想,就这样待在这里也挺好,不用去面对不知如何面对的人,也不用忍受世俗强加的目光。

心神俱疲的她小憩片刻,很快坠入梦乡——

对久历江湖风雨的人来说,没有所谓的高枕无忧,一代大侠成名之前,也曾在腥风血雨里辗转难眠。离开巴郡几月有余,楼西嘉夜夜浅眠,几无梦寐,而今在这阴暗潮湿的地牢中,她却做了个黄粱长梦,梦中的大师父姑萼和义父楼括正在为她的去留争执。

那是永和十二年(356)的夏天,晨起雨打芭蕉,落花飘零,颇有些涕零悲切之感,楼括牵着她在嘉陵江渡头下船,往东北穿过阆中城行进巴山山脉一处谷地。山谷幽深晦暗,曲径相通,凡有河溪过处,皆有鸳鸯戏于其中。

她第一次知晓,这种成双成对的鸟儿,名为鸳鸯,这座凄凉山,名叫鸳鸯冢。鸳鸯冢山门前有一棵老榕树,挂着野花绿藤,树干粗得几人合抱尚不能及,估摸着老得能让她唤祖宗。树下有一块石碑,碑上斧凿刀刻的不是谷名,而是一句诗:

“乐鸳鸯之同池,羡比翼之共林(注1)。”

这些年她虽跟着楼括杀人捡尸,见惯魑魅魍魉,笑看阴阳生死,但论识字,还是会上几个粗浅的。她将那十二字勉强诵读了一遍,却并不明白上头的含义,于是转头拉了拉楼括的袖子,仰头睁大那双灵秀狡黠的眼睛,直愣愣瞧着他。

不杀人时的楼括抄起手显得沉默而精干,杀人的买卖干得多了,纵使曾经是个斯文的老实人,如今也沉淀下令人畏惧的腥气,功夫练得稀松的人只一眼便能给吓出尿来。这样的人说话往往也很精炼,他从楼西嘉的眼中读出问题,只答了一句:“冢为高坟,埋的都是些有情的无情人。”

何为有情,何为无情,彼时她尚不能分辨,但很快,有人便来斧正。只听得一道清亮的女声从山中薄雾里传来,当即喝止住他的话:“胡言乱语!”

光听语气也知道来者不怎么和善,不过她已经习以为常了,因为但凡见过他义父且还能开口的人,多半只有两句遗言,头一句“你便是千秋殿殿首楼括?”,这一句尾音上挑,必然要带着些轻蔑,后一句从“你竟能杀我”到“不可能”各不相同,但都是这般吃人的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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