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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传令(171)

作者: 姬婼 阅读记录

“不对!”姬洛低声一叹,凝聚目力死死盯着亭中那道影子,脑中不由想起当日鹿台桑姿一舞的情景,屈不换的话像一只重锤狠狠砸开他心中不散的疑云——

“奇也怪哉,多年不见,难道她的性子竟被打磨至此,这舞软趴趴的,没半点好看!”

那时屈不换将桑姿当作了枔又,故而才发出这般感叹,如果依此话前推,那么他必然是见过另一种舞蹈的,他自大漠来,苍穹下,黄沙中,绿洲前,舞的是豪气云干,跳的是桀骜不羁。

是了,如眼前一般。

筚篥声骤然止,孔明灯渐熄,亭中的女子落下最后一个动作,姬洛望向长门外,屈不换仍旧无踪,他忽然懂了,想来是自己被误作了他人。

丝缦落下时,姬洛足尖在桌案上一点,踏梅直上,去截亭中舞姬:“故人未到,姑娘舞怎舍得停?”

作者有话要说:此刻只有“哈哈哈哈”能表达我想说的。

第69章

舞姬以袖掩面,只露出两点星眸, 当即攀折寒梅枝作剑, 攻向下盘与腰腹, 同姬洛拆了数十招仍不可破敌,随即欲夺路而去:“千算万算,阴差阳错。到头来未曾想,吹筚篥的人竟是你。”

那一道女声柔中带有铿锵力,竟如金石脆、白玉崩, 比一般女儿粗沉,比之男子又悦耳如风,听起来格外舒服。恍惚中,姬洛忆起那日秦陇雪原, 他同燕素仪玩笑时随口说的口技, 今日才算是见了鼻祖, 自己那拟声作态和眼前人数年不动如山的伪装比起来,真是班门弄斧。

“你既大胆作这金铃寒梅舞, 为何又恐他来时相见?”这云水裙裳美则美矣, 动武时却来得束手束脚,姬洛甫身上前捞住衣上的丝带就着手臂一挽,力出, 连同那舞姬一道,两人翩翩落在梅树枝头。

舞姬还欲挣扎,姬洛厉声高喝,一时震落簌簌娇花:“赵恒义!”回声荡在空阔无人的园中, 姬洛顿了顿,那人寻着声,跟着几不可见地抖了抖,“……或者,我应该唤你枔又姑娘。”

“我早失了自己,亦无半分自由,今夜这一舞,本就是我私心痴妄。姬洛啊姬洛,你既看破,又为何非要道破?”舞姬落下水云大袖,露出一张同桑姿有七分相似的秀脸,眼中波光涌动,脸上却无悲无喜,“……那天他主动来找我喝酒,我很惊讶,遂问他所寻之人有多重要。他说,比之月牙泉与鸣沙山。我承认,我动容了。”

眼前人即是枔又,那话中的他自然是酒鬼屈不换。

“所以我冒险一舞,若他侥幸猜中,几日后我会捏个理由说得来枔又已死的消息,还他鸾刀,断他念想。若他未瞧出,也算无缘,就当我解了这些年来的牵绊,任他天南地北再寻一阵,此事总会搁下。”赵恒义说得潇洒,但姬洛听着,瞧着,心头压坠之感却没松得一分半分。

若当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也便罢了,但屈不换舍了匈奴王子的身份,只身南下,从大漠一直追到荆江,难道当真是一句话就可放下?

想到此处,姬洛蓦地摇头大笑,一咏三叹:“好!好!好一舞襄王有梦,神女无心!”他靴底一跺,发内力震起一支梅花,三两招压住赵恒义手中的梅枝剑,右手向前一送,点在他胸前,“其实答案早呼之欲出,可我却始终没告诉屈大哥,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要相认早该相认,赵恒义压着不说,便可瞧出在她心中,叛军之事,四劫坞之争,都是要排在屈不换情谊之先。偏偏这酒鬼做什么都不甚上心,唯独情义二字,在心头当如泰山之重。

“什么?你?”

赵恒义抬眼相望,眼中惊愕起伏,他没有料到,姬洛知道的远比他想象的多,也没有料到,少年心思细腻,为萍水相逢的屈不换这般着想。

“罢了,眼下还余这最后一问——”姬洛进了一步,一字一句问道,“你,是,谁?”

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一时如施法咒,逼视之下,赵恒义身子仿若被锁住,刹那四肢僵硬,耳畔只余下少年似笑非笑的声音:“赵恒义,不是你;枔又,也不是你……唯有桑楚吟,才是真正的你。”

这少年究竟是何时猜出自己的名姓?眼前女子心中突然发慌,喉咙滚出‘啊’字单音,踉跄两步惹得云裾一缠,几乎要从花枝上摔下。

姬洛撤剑,扶了她一把,继续道:“你赠屈大哥的那把重剑,乃是仿照他师父藏八风令的手法,起了一个谜语,是也不是?”

“是。”桑楚吟颔首。

见她应的爽快,姬洛不由深深一望。

他虽然不知道两人之间发生过何事,但谜语之所以成趣,便是给人猜的,桑楚吟藏这一手,未必没有一丝真心想叫屈不换猜中,只不过她私欲太重,反掩了那一抹诚挚,论干脆不够干脆,论心意不足心意,最后沦落成蠢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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