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无欲(189)

此时此刻，唯一还算镇定的赢世安，抿着唇，问道：“大婶，在下还有一事不明。要说长公主去了，珍夫人怨憎也是难免，可还不至于用死来报复父王吧？”

“太子殿下，你有所不知，我们夫人之所以来这北魏，并不是因为心悦大王，实则是，实则是......”

赢世安眼神一冷，“实则是来替宣王复仇的，对否？”

阿笙大婶似是毫不意外，她点了点头，又道：“夫人听闻宣王的惨死，伤心欲绝，唯一支撑她活下去的，便是替宣王报仇。可她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又能如何报仇，自然是......”

“自然是美人计！结果却非但未能报仇，还失了身，甚至还怀上了仇人的孩子，这便罢了，她唯一的孩儿还早夭了。于是她了无生意，便想了这一出，便是她死了，也要我们非死即伤，我说的对否？”

往事潮水般涌来，迷糊了阿笙婶的双眼，“没有错，夫人跟了大王四五载，一直未找着机会下手。长公主死了，她恨大王，恨大王自作主张，也恨王后，恨王后没照料好她，这才走了这一步死棋，想用她的死，离间你们一家子，也算替宣王报了仇。”

正在这时，沉默了好久的赢机突然开口了，“她为何不干脆杀了我，为何要这样折磨我？”

阿笙婶儿眼中闪过一抹不忍，“大公子，夫人她恨王后，其实有想过带你一起走的，可最终还是下不去手。”

真相大白，令得所有人陷入了沉默，任谁都想不到，一个柔弱的女子，竟以她的死，算计了所有人，将赢家、整个王室、乃至整个北魏朝堂搅得天翻地覆。而这一切的背后，皆因崇微造下的杀孽。

真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可是这崇微造的孽，凭什么报应到她的儿子身上？

想到此处，芈后疯了一样跑到了病榻之前，对着一具行将就木的躯体，咆哮道：“赢封，你个有眼无珠的老东西，毁我一辈子不说，还害苦了我两个儿子，如今倒好了，老天总算开眼了，要将你收走了，哈哈哈！”

芈后又哭又笑地控诉着病床上死气森森的崇微王，而崇微王好似是能听到一般，竟剧烈地咳嗽起来，伸出手掌想要抓住什么。赢世安瞥了一眼泪眼朦胧的芈后，终是不忍心，向重微王伸出了右手。

崇微王竟真的握上了他的手，使劲地拽了拽，眉毛拧成一线，似是极力想要醒来，澄清些什么，又否认些什么，却只坚持了片刻，便软了下去，连呼吸也慢了下来，渐渐归于平静……

崇微王崩了。

刚刚还骂骂咧咧咒崇微王去死的芈后，此刻他真的死了，她反倒受不住了，瘫软在床头，抱着崇微王的手臂，无声地呜咽着。

殿内的夫人们，侍卫们，大婶，赢世安，连同带着镣铐的赢机……在场的诸位，虽各怀心思，却也都庄严肃穆地跪伏着，送崇微王最后一程。

几乎是同时的，丧钟响彻了整个王宫，也穿透到了位于王宫地下的一处石室。

姜月被带来这里一天了，双腕被反剪绑在背后，好在绑她的是布条，这里又恰好有一石柱，因而此时此刻，布条已磨损泰半，只消再一用力，便可挣脱开来。

姜月正欲解绑，暗室的门“吱呀”一声便打开了，随之而来的还有久违的光亮。

来人，毫无悬念，是芈雪。

随着芈雪慢条斯理地，点燃了四个角落的灯盏，姜月这才看清这间石室，竟似是一间专供孩童玩耍的屋子。除了一张案几，便是两张覆有丝被的软榻，团垫若干，再有便是各式各样的玩具。他们无一列外，全都蒙上了厚厚的尘土，显然，这里很久没人来了！

随着芈雪的走近，姜月一颗心砰砰直跳，一瞬不瞬地盯着来人。

“田希月，听到丧钟了吗？崇微王去了，世安马上就要即位了。”

她啧啧两声，又道：“可惜啊可以，世安这王位怕也只能坐一会子。”

姜月自是知晓崇微王的情况，因而并不奇怪，关于赢世安，她也知是芈雪故弄玄虚，可还是没忍住，问道：“你什么意思？”

芈雪痴笑一声，“什么意思？！就是字面意思！听见外面的厮杀声没有？那是芈家军还有赢机的私军，他们已经包围了王宫，突围是迟早的事。”

虽心中早有预料，姜月还是皱紧了眉头，试探道：“是赢机让你绑的我？好逼世安发兵，给你们出击的借口？”

芈雪一笑，摇了摇头，“赢机？不，不不，他可舍不得你死。事实上，整个上京，只有我对你这般执着，执着地要你死，你说是不是？”

姜月扯了扯唇角，道：“既不是他的意思，你就不怕他事后找你算账？你可知，他爱重的母亲是我的亲姨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