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难是放(71)
她偶然发现,她一向沉脸相向的父亲,神色疲惫了不少。
记忆中,他一直是意气风发的模样,永远高高在上。
而现在,他坐在沙发上,直直地看向自己,左手手指富有节奏地敲击沙发表层,等待着她的再次道歉。
她突然没了力气。
“对不起。”这次她的态度很好。
沈承航收回敲打的手指,起身经过她的身旁,停下脚步,“趁你妈妈还不知道这件事,去跟你爷爷好好道个歉,这事就算过去了。”
陶然侧头,她看到了他的肩膀。
上一次这么近距离看他的时候,她只到他胸膛的位置。
岁月忽攸而过,她一日一日长大。而沈承航处理事情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地我行我素,不容反驳。
“我不想你妈妈知道这件事。”沈承航拉开门,没有第一时间踏出脚步,他说:“陶然,如果你妈妈知道今天的事,我们俩谁都别想过好这个年。”
说完他一次头也没回,走出房门,砰的一声甩上。
就要过年了,她再一次踏进一个新的年月。时间不紧不慢,以它惯有的速度前进,陶然却还是记事时的心性。
别人是一年活得比一年自在,她倒是跟人反着来。
窗外夜色漫天笼罩,再过几个小时,黎明将近。
反观她,只是迎往下一个黑夜。
她转身,开门朝沈之仁卧室的方向走去。
转眼间,春节在即。
每年这时候,最开心的当属沈之仁。
大年三十一大早,陶然下楼正要去院子看花,沈之仁正巧从另一个小门进来,他看了眼陶然,说:“跟我去拜访个旧人。”
陶然顿住脚步,像是不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一般,半信半疑地问:“爷爷是在叫我吗?”
沈之仁脸一黑:“这里除了我和你,还有第三个人吗?”
陶然左看看右瞧瞧,看来真是叫自己,她几步走到沈之仁身旁,与他保持两步的距离,说:“对不起,爷爷。”
沈之仁皱眉,盯着她,“这三个字说上瘾了?”
上回沈承航叫她去道歉,陶然也乖巧真诚地道了歉。以至于后来跟沈之仁讲话,这三个字时不时从她嘴里冒出来。
“不是,刚刚没听清爷爷的话。”陶然说。
沈之仁也不跟她计较,嘱咐她:“你王叔去送礼,待会我们打车去,你去把餐桌上的东西带上。”
陶然回头看了眼餐桌,桌上摆着各式各样的礼盒,目测有不少。
“全部都要拿吗?”她问。
这么多东西,她一个人也拿不过来。
沈之仁用怀疑的眼神看着她,“最近是不是读书读傻了?全部拿,你有手拿吗?”
“没有,”陶然忽略他前半句,重点回答后半句。
沈之仁叹口气,恨铁不成钢,过了几秒,他认命般:“跟我来,我挑几样你待会带上。”
沈之仁要见的朋友在城郊交界处,不同城市里的高楼大厦,车水马龙;城郊一带房子大多不高,密密麻麻地聚集成一簇。
陶然坐在车里,侧脸看向窗外。
时间尚早,窗外的景色犹在睡梦中,安静地没有一丝活力。
陶然看了有一会,然后转回视线,从口袋拿出手机,划开短信。
还是没有回信。
沈临去美国出差,今天是第三天,除了第一天,两人有过简短的通话,之后,陶然再给他发信息,一直是有去无回的状态。
她低头盯着手机屏幕看,想得太过投入,没有注意到一旁沈之仁的目光。
“坐车不要看手机,”沈之仁突然说道。
“哦,好的。”
听到这个声音,加上自己心里的那点小秘密,陶然就像当场被抓包一样,她手忙脚乱地收好手机,没敢看沈之仁此时是什么表情。
到了友人的住处,沈之仁站在院子门口停下。
“待会跟着叫人就行,不要一声不吭。”
“好。”
两人又走了一些距离,院子的树下有一条白色大狗,看见有人进来,它站起来,盯着两人看。
陶然瞬间停在原地,动弹不得。
沈之仁看见陶然没跟上来,回头一看。看着眼前的情景,不由得头疼。
他折回到陶然身旁,低声道:“你走路就是,看它做什么?”
陶然低头,不敢看向大狗的方向,转而盯着地板。
沈之仁:“……”
“走里面,拉着我的手臂走。”
陶然偷偷瞧了沈之仁一眼,人还站在原地。
沈之仁气得没声,“听不懂人话是吧?”
“不是,”陶然将右手的礼盒挪到左手,攀上沈之仁的手臂。
走了一段距离,沈之仁摇摇头:“怎么跟你沟通就这么麻烦。”
见了沈之仁的老友,陶然叫了人,沈之仁见她坐在那里,叫过人之后,一声不吭的,他叫她:“不是喜欢看花,你张爷爷院子里有花圃,你去看。待会要回去了,我再去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