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难是放(43)
陶敏承诺这次一定会回来陪她过生日。母女俩又说了体己话,陶敏突然说:“你爸爸也在旁边,他有话跟你说。”
骤然听到这话,陶然猛然呆楞住。怔愣了好一会,才说:“好。”
每次两人出差,电话联系的主人公向来是陶敏和陶然,沈承航多半是个隐形人。
沈承航咳嗽两声,才问:“感冒好点了吗?”
声音很僵硬,不像是父亲问女儿的口味,倒像是陌生人之间的问候。
陶然却湿润了眼眶,她仰头看向窗外灰暗的夜空,有风刮过,很轻柔,完全不是冬天该有的模样。
以前的冬天一点也不温柔,一直很冰冷。
今天却意外地有那么点暖。
“嗯,好多了。”陶然哽着声音,小声而又缓慢地问:“爸爸呢?您身体怎么样?”
她查过陶敏和沈承航临时停落的城市,这几天的气温都是零下10度。可谓是冰雪交加,天寒地冻。
“还可以,”那头依旧是冷冰冰的声音,不过相比刚才缓和了许多。
简短的问候过后,两人又陷入沉寂。没有人再开口,陶然捂着嘴巴,眼泪夺眶而出,随着脸颊滚落。
以前好多次的眼泪是委屈而又苦涩的,今天不同,陶然毫无章则地抹去眼泪,它是有那么点甜。
只有一点点,完全可以忽略不计,可她又万分珍惜这么点甜。
一点点的甜,她就可以乐上好久。
“手机找秦姨拿,她知道我放在什么地方。”过了好些会,沈承航才再次开口。
陶然平复下心情,不让电话那头听出她的不对劲,她说:“好,谢谢爸爸,待会我就去找秦姨。”
沈承航微不可闻地“嗯”了声,然后又说:“以后有什么问题可以找你小叔,我已经跟他打过招呼。”
好不容易结束这通电话,沈承航极其疲惫地靠在陶敏肩上,有气无力地说:“满意了?”
陶敏伸手替他抚平些微杂乱的头发,说:“沈承航,她是你女儿,当初是你要我生她的,你要对她好点。”
沈承航看向窗外逐渐灰暗的天气,夜晚即将覆盖这座城市,他收回目光,闭上眼睛,全身心放在陶敏身上。
陶敏拍他两下,“说话。”
沈承航点点下巴,低不可闻地“嗯”了声,应得心不在焉。
陶然在校门口和同桌分别,她一边朝车站的方向走,一边低头查公交车何时到站的信息。
走着走着,冷不防撞上一个人。
“对不起,”陶然首先道歉,然后将手机收到校服口袋里,抬头看向被自己撞到的人。
只是,这人好像有些熟悉,临到嘴边的话语,就这么重新吞回肚子里。
陶然拎着行李包的手徒然收紧,这次她跟班主任请假,没有找沈临,而是找陶敏。陶敏知道她这个怪毛病,只说冬天天气冷,不要每天都洗澡换衣服,又说她前段时间感冒大约也有这个坏习惯的原因。
陶敏很少指责她,陶然一边应下,一边说就这一次,下不为例。
陶敏答应她,陶然又说,不许告诉小叔和爷爷,她不想麻烦他们。
对于这两个人,她的个人观感实在很复杂。
单就每周日和沈临跑步,她都要惊慌上半天,尽管他确实帮过自己,也还在帮。
她对他的畏惧,或者沈临身上天生自带的肃穆和疏离感,不容忽略。
只是没想到陶敏到底是跟沈临说了。
不只说了,还特地嘱咐沈临过来接她。
面对沈临直白坦荡的目光,她不能做到像他一样问心无愧。
换言之,她心虚得很。
上了车,沈临手指轻敲方向盘。学校里不少人住附近,又或者走读,不少家长考虑安全问题,晚自习下课之后,会来学校门口接。
时下,道路水泄不通,一时半会,沈临的车只能卡在半道,挪动不得。
哒哒哒的声音层序分明地敲打在陶然的心上,她揪紧手指。
“这次不坐后面了?”沈临转过头,第一句话就是平地一声雷。
陶然想,这人平时不仅不怒自威,还尤其记仇。
“不敢。”陶然想了半天,吞吞吐吐回了两字。
沈临闻言倒是一笑,没想那么轻易放过她,而是深有含义地说:“这么说的话,你还是很想坐后面。”
这事是不是过不去了?陶然两手并用,接连摆摆手,“不是,没有,我并不想。”
三连否定,陶然心里欲哭无泪。每一次和沈临牵扯上,总没什么好事,她总落于下风。
沈临目视前方,点点头,用不是那么信任的口吻说,“那我姑且相信你。”
虽然陶然知道他并不相信自己,但这话一出,以为“车座和司机”论的事情就这么简单地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