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期未期(101)

蔻色从记忆中回归现实，眼里饱含泪水。

“十三叔……你真的是十三叔？”

没错，他是乐王的十三弟，九王爷同胞弟沐寒。

“是我，蔻色。”

两个死里逃生的人，喜极相拥，许久才放开。

蔻色：“我以为，这个世界上，就剩下我一个人了。幸好十三叔，你还在。可是，十三叔，你的脸……”

沐寒：“城破那日，我与敌人殊死拼搏，右脸被敌人用火箭击中……后来，我的随身侍卫为我断后，保住了我的性命。国家被取而代之，新王下令剿灭所有前朝王室后代，我便在山中隐居，埋名隐姓。”

蔻色：“那，你又是如何找到我的？”

沐寒：“前几日下山，途经洛阳，听说这里又一个很有名的戏坊。于是，我便想起你母亲，便来此一睹风采，没想到，在这里与你重逢。当初新王下令灭绝王室后代，我很绝望，好在，你还活着。”

蔻色：“是啊，多亏了云旸，我才能死里逃生。”

沐寒：“如今你我二人皆为亡国奴，在新王的统治下，要时刻保持警惕，以免落下把柄，招致杀身之祸……”

蔻色：“我明白，十三叔。”

沐寒：“唉，可怜我乐国的百姓，在新王的统治下，没有过上一天丰衣足食的日子。”

蔻色：“十三叔，而今我们重逢于此，便不要再提及他国之事。你我大难不死，更应该明哲保身。那些忧国忧民之事，我们不便插手也无权干涉。”

沐寒欲言又止，转而朗声大笑。

“是是，蔻色说得对。咱们好不容易相见，便不提此些。不过蔻色……”

沐寒盯着女儿装扮的蔻色看了又看，道：“这些年过去，你已经可以不用去做那些你不喜欢的事情了，为何你还……”

蔻色低头，浅浅一笑。

“十三叔，你不知道，有些东西一旦成了习惯，便再也改不掉了。”

沐寒：“可是，你是男儿，总不能一生都以女儿身份活着。我知道，你对你母亲的执念太深了。可逝者已逝，你……”

蔻色：“十三叔，你不必再劝我了。我意已决，二十年来如此，从今以后，也不会再有任何改变。”

沐寒深深叹了口气，眼中闪过失望的神情。

“明日，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蔻色惊讶，“难道乐朝还有幸存的人？”

第二日，蔻色跟随沐寒来到一个地洞里的冰室。

“蔻色，娘不逼你了。娘发誓！以后再也不逼你了！你不要恨娘，好不好？”

冰室里，一个披头散发、却穿戴整齐的疯女人，皮肤有烈火烧过的痕迹，通体只有眼角的百合刺青能辨认出她的身份。

蔻色一看到她，便上前，将她紧紧揽在怀中。

“娘！蔻色来看你了！”

“你是谁？我怎么不认识你？”

女人声音嘶哑。

沐寒解释道：“当年你母亲被就下时，已被烈火烧得体无完肤，声音韧带也受到重创。至于精神上——可能是受压抑太久了，所以才会偶尔精神错乱。”

蔻色看着眼前这个神志不清的女人，泪如泉涌。

“娘，你好好看看，我是蔻色啊！”

“你是蔻色吗？”

“不可能！你一定在骗我！蔻色生我的气，他说他这辈子都不会再原谅我了……你怎么可能是他？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哎——娘昨天教你跳的舞呢？你学会了没有？”

“娘，蔻色学会了，早就学会了。不信，蔻色这就跳给你看！”

蔻色在寒气缭绕的冰室里翩翩起舞。

“蔻色真棒！蔻色跳得真好看！”

蔻色安抚好楚衣，让她服了药休息之后，便从冰室走出来。

沐寒见她掩不住的满目悲伤。

“蔻色，不要太难过。过一阵子，她就不会这样了。楚衣身上中的是火毒，唯有在冰室中才能存活些时日。我本以为，她熬不过三年，没想到，她意志极为坚定。这些年来，虽偶尔神志不清，其余方面还不算太坏。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楚衣体内的毒已深入骨髓，只怕她时日不多了。”

蔻色的心一下子沉到谷底。

“火毒本就是天下剧毒之一。冰室只能延缓毒的扩散速度。楚衣能在冰室中生存如此之久，本就是一大奇迹了。蔻色，你不必太伤心。至少，她现在还活着，而不是很早之前就离开你了，不是吗？”

蔻色不甘地攥紧拳头，她不想再经历一次生死离别。

“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沐寒摇了摇头，无奈地叹息。

夜很浓，黑暗中，蔻色的眼眸发出亮光，那是一道凄冷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