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期未期(100)

“聂公子”：“小女子姓‘聂’，单名一个‘真’字。”

蔻色：“‘聂真’，这名字念起来感觉不大合我意。不如我以后便唤你‘阿真’好了。这样显得很是亲近。”

聂真似乎对这个称谓十分满意，“好啊，还是头一次有人这样叫我。”

蔻色：“阿真，我的故事已经讲完了，现在我要听你的故事。”

“我的故事？”聂真犹豫一会儿，点点头，将她的故事从头讲起。

关于许蒙、李禄，她分别用甲、乙取而代之，轻描淡写而过。

“……揭发李禅失败之后，我被人追杀，是苏月把我救了出来。她告诉我，我病了，需要静心调养。于是把我带到这里，我才遇见了你。”

蔻色：“这么说，我也成为你故事的一部分了？”

聂真：“当然。”

蔻色高兴道，“那我可真是三生有幸啊！不过，你刚刚说你病了，不知道是什么病？说不定我可以帮你。”

聂真摇摇头，“其实也不是什么大病，已经接受治疗很久了，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

蔻色听完顿时心安，“那便好。阿真，我不知道原来你这短短二十一年，竟经历了那么多苦难。这一路走来，你一定很辛苦吧？”

辛苦吗？或许是吧。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问她。怎么会不辛苦呢？如果不辛苦，她就不会生病，也不会背负同龄人所没有的沉着冷静。

聂真笑答：“如果我说不辛苦，那会显得我很矫情；如果我说不辛苦，那肯定是骗你的。”

蔻色：“阿真，你真幽默。你放心，从今往后有我在你身边，我是不会让你受苦的。”

真暖。聂真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她竟觉得十分安心。

聂真：“蔻色，你真讲义气！虽然我不一定还会一直在这里，但还是要谢谢你的好心。”

蔻色：“说什么谢谢呢？你以后常来这里，多陪我聊天，便是对我的报答。这些年你一直都在做你不喜欢的事，是时候去做一些你该做的事了。下次来，我让桃坞给你做一套水袖裳，我教你跳舞。”

聂真：“好啊。”

此后的每天，蔻色教聂真跳舞、化妆、弹琴、下棋作画。

聂真在丝音坊度过的每一天都过得很开心、很充实。

第43章

一个月后的某天，有个戴面具的人来找蔻色。

“蔻色姑娘，请留步！”

戴面具的人说。

桃坞替蔻色回绝，“公子有何事，请明日再来。蔻色今日出演曲目太多，有些乏了。”

桃坞欲牵着蔻色离去。

“姑娘且慢！在下看蔻色姑娘有些眼熟，容貌也与我认识的一位故人极其相似，巧的是，她的名字也叫‘蔻色’。不知可否邀姑娘饮一壶茶？”

蔻色见此人的眼睛有些熟悉，便点头答应。

丝音坊，忘忧亭，一茶，两人，对饮而坐。

面具人：“不知姑娘的名字，是谁为你所取？”

蔻色：“我的名字，当然是母亲所取。”

面具人：“冒昧问一句，不知——令堂是否为歌姬？”

蔻色心中暗暗一惊，然而面上只淡淡道：

“不错。”

面具人怔住。许久，他又道：

“蔻色……是你吗？”

面具人的声音很沧桑，双目紧紧地望着蔻色。

蔻色轻抿一口茶，缓缓放下茶杯，抬眼与面具人对视。

她轻笑道：“这位先生是什么意思？蔻色就是蔻色，岂会变成另外一个人？”

面具人没有得到他想要的回答，于是他伸手，将那面具缓缓摘下。

蔻色抬眼看去，发现那竟是半张被火烧伤的狰狞面容，而那没有被火烧伤的半张脸，像极了某个人。

那个人，是谁呢？

是他？不，不可能！他早就死了。

“九公主，你是九公主蔻色，对吗？”

蔻色哑然失色。

她以为，这个世界再也不会有人知道她。

她以为，他们都死了，她在这个世界上无牵无挂。她已经独自一人存活了八年。

现在，眼前这个人，居然知道她……他究竟是谁？

面具人见自己的话有了作用，继续发问：“又或者说，你是乐王的最后一位皇子十七皇子，对不对？”

蔻色呆住。

“你，究竟是谁？”

“你真的不认得我了吗？”面具人的神色透露出忧伤，“我是你的十三叔啊！”

“十三叔……十三叔……”

蔻色楠楠念道。

是啊！他怎么能忘了他的十三叔呢？

蔻色的记忆铺天盖地般席卷而来。

很多年以前，他还是个孩子。母亲总是逼他做一些他不喜欢做的事情。每次他练舞姿练到绝望的时候，他的十三叔总会偷偷带着他跑出皇宫去玩。十三叔教他踢蹴鞠，教他爬树，教他捕鸟，教他做一切他以前从没做过的事情。他觉得好开心，好快乐。他觉得这些才是他该做的事情。可是，一想到回宫后母亲束缚，他就感到十分厌恶和压抑。他问十三叔，为什么他不能像其他孩子一样，有自己想做的事情，想过的生活？他的十三叔告诉他，因为只有做了那些不喜欢做的事情，他才能去做那些他喜欢做的事情。那个时候他还不是很明白母亲的用意。可他觉得十三叔的话一定没错。于是，从那以后，他便很努力去做那些他不喜欢的事。然后好多年过去，他十二岁了，他已经能把那些不喜欢的事情做得很好很好了，却还是不能做他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可直到现在，他仍然十分感激那个带给他阳光、给他压抑童年中快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