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敛没说话,又听得王怀璋以几不可闻的声音说:“学长,你说我爷爷是不是对我特失望?他一肚子的锦绣文章,却教出我这么个........”
顾敛轻笑:“先生若是失望,也不单单针对你。”
王怀璋倒开怀得笑起来,:“是了!他从前常夸你画得好,极有灵气,是个做国画大家的好苗子。”
“可惜我一身铜臭味,让他失望了。”
王怀璋不再那么伤怀,便问起顾敛怎么到淇水来。
“阿素同阿谨是相好的同学,得知他家里遭了水灾,我又在市里面,便托我来看看。”
“阿谨?我也好些年没见过他了。他竟然同阿素是同学么?他都这么大了!”
顾敛感慨,说道:“他比阿素还要高些,人也壮实些。”
王怀璋叹道:“时间过得真快,还记得以前你来家里学画,他总爱跟着来,还老臭着一张脸。”
顾敛带来的施工队将近傍晚的时候将淇水通往外面的路修好了,这个时候要出去也出得去。王怀璋摸不准顾敛的意思,只是他自己的住处也差不多是个狗窝,要什么什么都没有,他自己囫囵过着还行。要委屈顾敛,他是万万不敢的。他只好将简素叫到一边,说明了意图。
简素期期艾艾地说道:“顾先生待我极好,我自是百般愿意留他住下。只是家里只有三间屋可以睡人,奶奶年纪大了,住在楼下。玉珏姐住我对面,我不好叫玉珏姐和奶奶住一间,怕是只能委屈顾先生和我挤一挤了。”
王怀璋也不好意思,说道:“我那里倒是宽敞,只是我向来不怎么打理,早已是‘布衾多年冷似铁’。”
他们俩人相视一笑,突然听得顾敛的声音从廊下传来:“阿素不嫌我打搅的话,我便和阿素睡一间吧!”
简素怎么会嫌他打搅,这是他家里的贵客,现下又叫人来打通了村里被冲垮的路,更是整个村的恩人。
今天夜里还未通电,人们都睡得早。顾敛跟在简素身后,听他吩咐一般的洗脸,洗脚。他两脚踩在木盆上,脸上难得带了好奇的神色看着这木盆。
简素笑道:“顾先生从没见过这样的脚盆吧?这都是我们的老家具了。”
顾敛摇摇头,有些怀念的说道:“我见过的,我爷爷和老师都有一个。”他借着蜡烛昏黄的光看着简素,见他的脸色越发的白皙,一双眼睛却漆黑而明亮。那双宝石一样的眼睛却带着疑问的光芒看着他,顾敛的心忽地柔软起来,他说道:“我父亲和老师都是□□时候被发配去过农村的,他们在农村待过很长时间,对农村有很深厚的感情。”
简素心道,就这还能有什么深厚的感情?
“我老师,也就是怀璋的爷爷,画的一手好国画,我很小便跟着他学了。”
简素点点头,了然道:“今天我看你和怀璋哥的神色,就猜出来你们很相熟。”他又问,“在你们那样的圈子里,怀璋哥是不是很异类?”
顾敛温声反问他,:“我们那样的圈子?哪样的圈子?”
简素一时语塞,“就......就是有权有势的圈子........”
顾敛拿过简素递来的布擦脚,又见着简素立马将水倒掉。简素折返回来时见着顾敛站在床边,便对他说道:“顾先生您睡里边吧,家里床窄,您睡外边当心掉下床去。”
顾敛见他一脸保护的神色,也不打算向他表明自己睡觉十分规矩,很是坦然地接受简素的“保护”。他掀开被子往里一躺,发现被子里却是暖和的。
简素一直看着他呢,便说道:“我去年给家里买了电热毯,只是现在停电了,用不上。好在还有暖水袋,放在被窝里也一样暖和。”
这床宽不过一米五,简素翻身上床来,便显得有些挤。离得这么近了。顾敛微微侧过身便能瞧见他那因泛着笑容而微微低垂的浓密睫毛。
第21章
“怀璋的父母是战地记者,在一次意外中过世了。老师并不单有珉哥一个孩子,可是他最喜欢珉哥。先生书生意气了一辈子,几个孩子里最像他的便是珉哥。”顾敛说道这里,低沉地笑了声,又说道:“我是父亲老来子,辈分和珉哥他们算作同辈,岁数却比怀璋大不了多少,读的学校又大多相同。他一向叫我学长,我们的称呼都是胡乱叫着的。”
简素转过脸来望着顾敛,说道:“那您老师应该也很疼爱怀璋哥。”
顾敛也转过脸来,这下他们两个人都面对面了。
“老师在怀璋大四的时候便过世了,没过多久珉哥和嫂子也在国外出了事。”
“啊!”简素听来一阵颤栗,良久不语。
又听得顾敛说道:“所以你问我怀璋在我们圈子里是否怪异,这个问题已经没有成立的前提了。他至亲已逝,只有他一人踽踽独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