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缺个女伴,你不是最合适也最逃不过的人选嘛?”
“徐家?”
“徐起屾夫妇,昨天在医院见过的。”
“章先生说的约会就是陪你参加应酬?”梁京朝他投以冷漠地询问。
章郁云倦怠地神色,伸手,掌心来覆梁京的,“事分轻重缓急,我知道你不爱那些场合。但是,明明白白,徐太太请得是我和女友,我也不能随便弄个女伴糊弄人家,对不对,圆圆?”
对与不对,梁京都不想去思量。她猛地别开脸去,看车窗外无限近黄昏的远远近近,车里其实消音很多,但她总觉得耳里某处重音击打、碾压地疼。
她适时地沉默,换来章郁云以为的默许。
他关照司机开车,车驰出去的那一秒,梁京心里困顿的口子也松豁开。
一切仿佛都往她事与愿违处奔进。
章郁云先带梁京来了名品店,他替她挑了件黑色一字领晚装,耳饰是对珍珠耳夹,因为梁京没有耳洞。
这一次他没有征询梁京本人的意见,只是参考场合,参考他的衣着,很笃定地告诉她,这套很衬你。
梁京情绪不高地任由章郁云拿主意,乖顺无话地去到试衣间里,穿戴好他的“自作主张”,
果然,社会世故的章先生,眼光不差,相反,他甚至比梁京更懂自己需要什么。
黑色更能烘托她的肤色,也更能包容她的年少无知。
梁京把乌墨长发归拢到左肩处,长裙衬窈窕,珍珠别在耳上也更灵气袭人。
试衣间里的人提着裙摆,款款出来时,章郁云还没来得及给喟叹,梁京先逼着他表态了,“章先生满意嘛?”
“自然满意。”章郁云还满不在乎地和她促狭打趣。
试衣镜前,他依旧温柔和煦地站在梁京身后,二人如同上回购衣那样,用镜子作媒,互望互汇。
章郁云抬腕看时间,认真问梁京,“喜欢吗?喜欢就这套,我们再去弄头发,嗯?”
梁京听闻,细细端详自己,又像在镜子里端详章郁云,思忖良久,出口的话不是答他喜欢与否,而是悄然问他,“那幅字帖的用意到底是什么?”
“嗯?”
章郁云回地太风轻云淡了,梁京全然吃不透他,吃不透他的真实性,“我不知道章先生的生意经。但也懂你联络甚至紧密这些人脉的意义。
我只想确认一下,执意要我写那幅字的用意。”因为落款最后标的是梁京的名字。
徐起屾那边,很明显,章郁云的话音里听来,他做过背调的,包括徐的家庭。
而奶奶去探章爷爷的病,是提前跟章郁云约好的。
她们与徐家的碰面几乎是前后脚,赶巧得很。
仅仅一日的时间,他又和梁京说去赴徐家宴会。
梁京只想问问他,是到底算好的,还是全不知情。
“知什么情?”眼前的章先生,形容与会话都毫无破绽。
这彻底击垮了梁京的自尊心。她不想和他绕,因为她实在浅薄无知,心里装不下太多事,她隐忍情绪,沉着来问,更像是倾诉。
“你觉得我和那个徐太太长得像嘛?”
时间好长,因为煎熬人心;
时间好短,因为玲珑世故人,一秒吃透她的意思。
良久,章郁云后知后觉地点头,好像一切他顺过来了,顺理成章过来。
他这样一个人,看过太多事。崇德巷那样看似离谱的事,他都可以顺理成章过来,更何况眼前听到的这一遭。
章郁云才不新鲜,人与人,总要在离别与重逢里,反复经历的。这才是人生的意义。
他只关心一点,今儿个,这么心思重重,这么对他起嫌疑,
“是你奶奶的心思还是你的?”
梁京痛心疾首,因为她隐隐觉得,又好像不是那么回事,一切不过是关心则乱罢了,“奶奶只是让我做个知情者。”
昨日从医院回去的车上,奶奶诚实告诉梁京:
从前我就不避讳你有生母,
如今更是。
圆圆,你可能遇上了。我还没老糊涂,我清清楚楚记得她,记得你生母是怎样把孩子抱进梁家来的……
只是没想到会以这样的形式碰面。
奶奶言明,她不能保证,这其中有没有郁云的事,有,可能也没有。
章郁云听完梁京的话,嘲讽地笑,“所以,就因为几桩巧合,你琢磨出我因为要拉拢生意伙伴,算计自己的女人?”
“圆圆,不至于。”他微微往后仰了仰脖子,看梁京的目光,近乎睥睨。
“我要是算计你,你早死上千百回了。”
“我今儿个才明朗,我到你心里大概是个什么地步。”
“我不计较你拿个似是而非的模子来套我,倒头来,你因为一个纯偶然事件来质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