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如此,梁京也不配合他,她是客人,她不能陪着主人疯,很没个样子。
劝不了他冷静,梁京干脆就着手边的砚台,手沾一点墨,去抹他鼻梁处。
这才分开彼此。
院子里被扣住的德牧真是吵得章郁云半个脑壳都疼。他和梁京从书房出来,一边擦鼻子上的墨渍一边要孙姆妈给卡施松了绳扣。
“你给它松泛松泛呢,老锁着它。”
“今天一天没吃了,你爷爷再不回来,要饿死了,这个畜生。”孙姆妈刀子嘴豆腐心,才骂完,又要郁云去劝劝,别真饿死,可怜见的,狗当真恋主呢。
章郁云干脆去给卡施松绑,这个好家伙,才解了禁,一门心思往屋里钻,爷爷房间转一圈,又跑回偏厅来,不知是看到屋里有生人,还是真得看不见爷爷急了眼。
一个跃跳,扑到梁京身上来。后者不堪德牧犬的力道,直接跌倒在地。
章郁云见状,连忙连喊带骂地抱开了卡施,“你要死了!吃人啊!混账东西!”
再交待给孙姆妈,“还给它铐回去!”
卡施呜呜地,直冲章郁云吠!
章某人:“爷爷受伤了!住院了!再吵趁他不在家,把你剥掉!”
他拉梁京起来,后者虽说被狗扑了,还帮着狗说话,“它会真得以为你要这样做的!”
“我本来就要这么做。”
“正经点!”
“你在为了我们家狗和我吵架嘛?”
“嗯,虽然他扑了我。”
一边的孙姆妈实在看不下去了,“饭菜快凉了!”
*
梁京这晚歇在后院专门辟的女宾客房处。
孙姆妈说,这里原来设计用意是闺房阁,可惜章家没女孙。空到最后,就偶尔收拾出来供女宾住了。
章郁云见过本家几个叔伯兄弟,交待好爷爷住院加疗养的事情安排,也就各自散掉。
他再回后院寻梁京的时候,孙姆妈拦住他,说圆圆已经歇下了。
“哦。我去看看她。”
郁云什么脾性,孙姆妈最清楚不过。她和打小看着长大的孩子也不遮掩,她不肯他这么不庄重。
“你把人带到这里,就得有个主家的样子。你不准在那姑娘房间过夜啊!”孙姆妈训斥章郁云。
某人满不在乎,轻佻眉眼,“我家,我爱在哪睡在哪睡!”
“不学好,”孙姆妈气得跺脚,“到时候你爷爷对人家姑娘更有想法了!”本来就不怎么中意,你还自己不自重,没得连累了人家姑娘!
“你看呢,姆妈。”章郁云问孙姆妈的中意。
“好看好看,”没好气的声音,“她真是小时候跌那荷花池的那个!
你说人怎么能不老,疙瘩大的人,都这么大了。
哎……”
孙姆妈莫名愁老起来,章郁云的逆鳞生生被她拂平了,
“我不去了,你也别焦心思了。”
他站在灯火通明的闺阁楼下,给梁京打电话,没多少言,简短一句,“你早点睡!”
电话那头声音略显低迷,“哦。”
章郁云不禁好笑,他一路把人舍不得丢开,忙活到最后,也还是远远说晚安的结果。
还不如放她回去。
他忍着劝自己不要上去,上去就舍不得下来了。
这是他可以预料的自己。
*
梁家老太太那头是节假日最后一天才正式通知郁云,她想来医院望望章仲英。
问方不方便。
章郁云也原话转告给爷爷,倔老头嘴上说别折腾了,一听到沈韵之那头认真等回信呢,也就怂了。
无言默认。
因为不日后,章郁云要安排替他转去疗养院,那里是郊区。
交通即便还便利,也是个不短的路程。
章仲英即便想见几个老友,也不见得人家有那个精力配合了。
人到了岁月的边际,会格外看重见证他身后路的人。不偏不倚,梁彦程的这个知己太太诚然也算章仲英一个知己。
探望定在下午两点。想着即便午休也能醒神了。
沈韵之携着圆圆在病房里落座时,先检讨自己,“一样东西没伴手。”
“一来知道你不缺我这口吃的,二来鲜花你又刁钻得很,恨那些个花粉,我也就不给你徒添烦恼了。就来望望你,给你打打气!”沈小姐最后一句,说得十足俏皮。
“我以为你是来笑话我的多。”章老头恨一眼她,
“上回话撂得那么重,还以为要老死不相往来呢!”
“没准。所以说,章先生自己不争气,平白落个笑头给我。不然我们各自不低头不相往来也不错,起码清净!”
“哼。你都有理。”
两个老伙计一来一往地掐架式寒暄。
章郁云在边上没听多久,去隔壁房间见客了,他自己胃病打了两天的点滴算是缓过来了,但病房门口各种由头探病探望地络绎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