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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方思(80)

赵都尉半眯着眼:“这位小兄台,你可有话说?”

他在询问黄半夏。

黄半夏衣裳宽松,打了个哈欠。他揉了下眼睛,似乎午觉还没睡醒。

赵都尉颇有些不耐烦。他随身携带一柄短剑,剑鞘刻着复杂的官文,这会儿他将短剑握在手中,拇指往前一拨弄,露出凛然森寒的剑光。

他追问道:“你是不是叫黄半夏?籍贯安江城,父亲是黄仙医,家中还有三位哥哥,你可知普通人沾染上魔教,会是什么下场!”

黄半夏退缩半步,沈尧挡在他的身前:“赵都尉,这位弟弟才刚满十八岁,还是个少年人,经不起吓。你一边对他狂吼,一边拔剑出鞘,未免有失身份。”

赵都尉正要辩驳,沈尧再一次截断他的话:“况且,你刚才说到魔教,真让我惊诧。哪怕昨晚上真有一个男人,外形肖像我大师兄,站在秦淮楼之外,怎么,他就是十恶不赦的魔教中人吗?赵都尉平常是这样断案的?”

卫凌风与沈尧一唱一和:“赵都尉心系百姓,亦不能急躁冒进。”

许兴修放下药箱,应声道:“官大人,这有什么猜忌和误会,解开便是。我们丹医派常年隐居,从不过问江湖的是是非非,哪里能牵涉到魔教呢?官大人英明神武,定不会冤枉人。”

这三人配合默契,逼得赵都尉开口:“卫凌风,你昨夜是不是救了一个女人?”

卫凌风还没回答,赵都尉指向了门外:“昨夜,你站在秦淮楼的街角,救了一个女人。那女子当时正被追杀,两个追杀者都被你斩于剑下。死者身上的剑痕都是一击致命,细如银丝,颈骨碎裂!这是魔教的武功,名为断魂斩!”

他说得极快,言罢,就有一个灰衣侍从道:“小人昨夜巡街,正好看到了卫大夫。”

沈尧愤而骂道:“信口雌黄!我师兄根本不会武功!”

沈尧发完火,又拿出平日里对付他师父的讨巧方式:“失礼了,各位见笑。你们兴许不知道,作为丹医派的弟子,入门经卷两千册,每一册都要倒背如流。人体的经脉脏器骨骼,我们闭着眼都要能画出来,再加上每日看诊,哪里有空学武?”

段永玄解释道:“是的,卫贤侄没有内力。内功不够深厚的剑客,都驾驭不了断魂斩。这种杀式,刚猛凌厉,一招便能置人于死地。受伤者无药可治,死后还有知觉,能感受到剧痛,却因喉咙断裂,发不出一点声音……江湖上,也有人称‘断魂斩’为‘鲤鱼刀’,杀人如宰鱼。”

他没说完,周围几人都是面不改色,唯独黄半夏连退数尺,颤颤巍巍地发起抖。

赵都尉这才注意到他,又问道:“你想说什么,黄半夏?”

沈尧心神不宁,悄悄瞥他一眼。

卫凌风又想起黄半夏被魔教吓得尿裤子。这孩子的胆量很小,性情急躁,遇事沉不住气,卫凌风都知道。倘若今天摆不平赵都尉,变数就出在黄半夏身上。

赵都尉扯住了黄半夏的衣袖:“莫怕,把你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我。”

他问:“昨夜,沈尧和卫凌风在不在段家?”

黄半夏涨红了脸,半晌憋出一句:“在……在!”

赵都尉迫视他:“你敢撒谎?”

四下俱静,赵都尉凝神,屏住了呼吸。他的眸色更黑沉,猛盯着黄半夏,眼中布满红丝,显出怒光,透着一股叫人说不上来的诡异感。

黄半夏稀里糊涂道:“不、不……”

突然有人拽着黄半夏的衣领,将他往后提了半尺距离。黄半夏一扭头,却听卫凌风说:“别看他的眼睛。”

黄半夏道:“啊?”

卫凌风心道:赵荣浩怎么学会了摄魂术?

摄魂术,按理来说,是扶华教的真传秘术,可以操纵一个人的意识,迫使他们只能说真话——扶华教的教主云棠精通此道。

可惜这个法诀,对于内力高强者,见效甚微,对于心志坚定者,时不时地失效……也不知道学来干什么,卫凌风暗忖。

黄半夏定了定神,改口道:“不知道赵、赵大人到底要干、干干干……”

他想说:干嘛呀。

赵都尉却接了一句:“公事公办,公示公干。”

黄半夏扭头,避开他的目光:“我、我在安江城曾和卫大夫一行人发生争执,把他们的银子扔在地上。倘若他们有武功,早就把我打一顿了!”

卫凌风眉头一皱,但他什么也没说。

沈尧还在掂量:奇怪,昨天夜里,卫凌风和程雪落两个人出门,为何赵都尉的属下一口咬定只见到了卫凌风,就连“断魂斩”都推到了卫凌风头上。

他静心思索,冷不防听见赵都尉一声嗤笑。那人一连鼓掌三下,方才说:“丹医派教导有方,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我给了你们每一个人开口讲真话的机会,谁也没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