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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方思(177)

在说第一句话时,常夜琴还给了卫凌风三分薄面。但他越说越愤慨,到了后来,他甚至不愿再和卫凌风待在同一间屋子里。

怎料,云棠竟然回答:“可我不会有子嗣。除了云玱,谁还能做下一任教主?”

云棠轻抿一口茶水,红唇擦过杯沿。她抬眸,目光正好与程雪落对上。她发现他正看着自己。她对着他说:“我筋脉大损,受不了生育之苦。”

“教主年纪尚轻,”另一位副教主规劝道,“此事可以容后再议。而公子……”

卫凌风不急不缓地应了一句:“我也并无此意。”

常夜琴皱起眉头:“你是无意于教主之位,还是无意于娶妻生子?”

当着在座几位的面,卫凌风从座位上站起来,淡声道:“我立过誓,此生绝不会娶妻生子。”

另一位副教主手中的茶杯摔在了地上。这位老人家双手握拳,怒目圆睁,镇静良久,才问:“公子在药王谷,可是伤及了根本?”

这个问题,就是在问卫凌风有没有隐疾。卫凌风定了定神,心中暗忖:我从不与旁人谈论私事。若是详细解释,难免波及小师弟。倒不如直接认了,从此也能免去一桩麻烦。

于是,卫凌风说:“是的。”

这一回,常夜琴的茶杯也摔在了地上。

常夜琴屏住呼吸,沉声道:“当真?”

卫凌风点头:“嗯。”

常夜琴一再求证:“你确定自己今生今世不会有妻子儿女?”

卫凌风坦然道:“早已确定。”

常夜琴道:“药王谷欺你太甚。你入教至今,为何绝口不提报仇?”

卫凌风道:“你我幼年相识,分别数载,你尚且不信我,遑论他人。”

常夜琴站立不定:“我初时,并未料到你……”他手掌扶着桌角,颇感难以启齿,浓眉锁成两道,周身满溢着杀伐之气。

几步开外之处,云棠还在拨弄一只青釉花瓶。她说:“我们都是武林公敌,落在武林正道的手里,不死也是个半残。五年前,他们没将我们一网打尽,不晓得有多少遗憾。今时今日,他们又勾结了王侯将相,所谓的江湖争端,终将演变为党同伐异,在这个节骨眼上,倘若我们自乱阵脚,必将满盘皆输。”

右护法频频点头:“教主所言甚是。”

云棠继续说:“五年一度的世家大会即将举行。我想前往京城,一探究竟,奈何我如今的状况,你们也知道……”话说一半,她握住了花瓶的瓶口,瓷瓶被她捏碎,碎片扎进她的掌心。

常夜琴尚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能盯着云棠,狐疑地问道:“教主?”

云棠满手都是血,嘴上还说:“没事。”声音细若蚊蝇。很快,她开始大口地喘气,背对着在场所有人,后颈那一片雪白肌肤爆出青筋,像死人一样狰狞毕露。青筋周围连着细小的紫色血管,这使她看起来又青又紫,极为骇人。

“教主,教主又走火入魔了。”右护法身形发颤。

卫凌风快步走近云棠,但她已经跪在了地上。卫凌风道:“怎会突然加重?”而云棠双手撑地,根本回答不了他的问题。他拔掉云棠手中的碎片,伸出两指探过了云棠的脉搏,嗓音陡然肃穆:“竟会如此……”

程雪落单膝跪地,守在云棠身侧,问道:“如何?”

卫凌风回答:“暂无性命之忧,但内力尽失了。”

云棠在喘息的间隙里发出可怖的笑声:“还不如让我去死……”

还不如让我去死。

她这样说道。

“确实,”卫凌风一副束手无策的样子,沉沉叹了口气,“澹台彻也是生不如死。”

程雪落侧目看着卫凌风:“你想让教主死?”

卫凌风道:“我绝无此意。”

程雪落道:“阁下向来只会袖手旁观。”

卫凌风微微一愣:“你对我误会很深。”

程雪落步步紧逼:“你我之间毫无交情,谈何误会?你为教主调养身体,教主却每况愈下。”

右护法接话道:“左护法大人,如今并不是争执的时候,我们应该先把教主送回房间休息……”

卫凌风挡在右护法之前:“我为教主调养身体,一向尽心尽力。她是我血亲,又曾救过我一命,我亦不会加害她。”

常夜琴帮腔道:“卫凌风贪生怕死,没有害人的胆子。”又看着程雪落:“左护法大人,你没听见右护法的话吗?先把教主带走才是正事。你行事拖泥带水,不得要领,便和你那自诩道义的爹一样。”

当他讲完“爹”这个字,程雪落身形一晃到他的背后,拔剑横切他的腰侧。常夜琴感知一阵疾风,连忙倒地翻滚,避过程雪落那一招,当场和程雪落打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