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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方思(172)

“现在他们有地图了,可喜可贺,”云棠望向乌粟,“真的是你?”

乌粟抹去唇边血迹,双手伏地,嗓音沙哑道:“老身本意并非如此。”

云棠极有耐心,仍是温声软调:“那你的本意是什么呢?你倒是告诉我。念在多年主仆之情上,我能让你死得更痛快。”

乌粟朝她磕了一个头,才说:“五年前,老身外出采药,偶遇药王谷的谷主。他赠我灵丹妙药,与我交好。我本打算用一张假地图,换取药王谷的丰神剔骨膏……”

吃过钻心虫的郎君已经痛到不省人事,而另一位郎君兀自发着抖。云棠见状,左手伸向程雪落怀中,摸到他的腰间,拔出他的长剑,再立剑向下,朝着那位发抖郎君的右腿狠力一戳,霎时喷出一道血光,呲在了钱行之的素净衣摆上。

钱行之大叫一声:“啊啊啊啊!”

云棠发问:“砍在他身,痛在你心?”

钱行之慌忙揩去额头冷汗:“没、没有啊。”

“你见了杀你师父的人,”云棠又问他,“能下得去手吗?”

钱行之的神情凝在脸上。沈尧却在一旁回答:“当然能。一报还一报,一命抵一命。九师兄晓得,在这江湖上,一味的心软会有什么下场吗?”

云棠轻飘飘地转身,拾起一条锦丝手帕,细细擦拭程雪落的剑。这把剑被她擦得干干净净,光可鉴人,她才去问那位失去了一条腿的郎君:“乌粟所言,是真是假?”

那郎君一边发颤一边回答:“是假……”

乌粟胸间剧痛,肺腑像是散了一口气。她无力坐直,浑身瘫软。

卫凌风接道:“我猜,乌粟准备了一张真地图和一张假地图。先用假地图换几副药方,顺便自保,再用真地图……”

乌粟早已催动蛊虫。这蛊虫被深埋在两位郎君的体内,按理来说,这两人都应该被乌粟操纵。但是,云棠拔剑砍了其中一人,剑气凶猛强悍,暂时压制了蛊虫,那人喘息间飞快地一口气说完:“真地图换来药王谷的谷主牵线,好让乌粟换个身份,重返五毒教!”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

江湖上人人皆知,乌粟原本是五毒教的圣女。三十年前,乌粟触犯教令,被五毒教逐出门派,灌了毒药,扔进沼泽,奄奄一息。正好那日,老教主途径此处,顺手把乌粟捞上来,还把她带回了教内,怜她有才,锦衣玉食地好生相待。

这个乌粟,不仅恩将仇报,串通名门正派,竟然还对五毒教旧情难忘?

在场的一位岛主勃然大怒道:“老教主不该救你!三十年前就该让你淹死在臭沼泽!”

苗岭一带,乃是他们的根基所在。苗岭临江靠海,多面环山,附近二十七座城池内、一百四十余座岛屿上全是教内众人。所有城主、岛主、舵主、堂主都对教主马首是瞻。教众不死,根基不灭,他们才能秉承祖训,世代流传。

今日共有七位岛主、两位城主在场。这几人纷纷向云棠请愿:“教主明鉴,乌粟罪无可恕,理应处以极刑,方可平息众怒。”

云棠看着卫凌风:“兄长,你觉得呢?”

卫凌风问乌粟:“你还想说什么?”

右护法道:“公子,真相大白,无需再听她狡辩。”

云棠却道:“兄长想听,那就让她说吧。”

乌粟面上全无血色,俯首道:“老身自知罪无可恕,罪该万死。然当年之事,事出有因……老教主听闻,公子尚在人世,虽不知真假,仍盼望能寻回公子。因此,老身才会奉命前往秦岭,借机结识药王谷的谷主,从他口中打听公子的下落。老身自称要重返五毒教,只是个唐突的借口,为了不让谷主怀疑。谷主以为,老身只对五毒教尽忠。”

“你想得很周全,”澹台彻忽然低声问道,“既然你是奉命行事,为何要把地图送给药王谷的谷主。”

乌粟伏在地上,抖如筛糠:“老身一时大意……”

云棠轻理袖摆,兴意阑珊道:“念在主仆一场的份上,将他们烧了吧。”

卫凌风拦住她:“乌粟值得盘问。”

云棠叹了口气:“兄长心好软。”

凉亭外的柳树成林,垂枝掠水,云棠折下一片柳叶,指尖捏着叶子,又猛地松开。柳叶如刀,陡然回旋,穿过两位郎君和乌粟的脖子,在他们三人的脖颈处留下了细细一条线。

这三人连一声惊叫也无,睁着眼,咽了气,倒地不起。侍卫们立刻用三卷草席盖住死尸,并把草席搬到一个名为“烟波阁”的地方。烟波阁中,全是焚尸炉,乌粟和她的两位郎君在炉子里化为灰烬。

*

黄昏时分,正殿内开了一场宴席,人声鼎沸,喧闹非常。四处悬挂了数十盏灯笼,烛光灯火映得大殿宛如白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