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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方思(151)

赵邦杰搭腔道:“少主……”

段无痕还没出声,赵邦杰又说:“沈大夫待我恩重如山。为了救人,沈大夫拿出了丹医派秘籍《灵素心法》。一旦《灵素心法》闻名江湖,丹医派永无宁日。”

后院的围墙高低起伏,白墙上遗落一层黑灰。几只蛊虫从武夫的嘴中爬出,沿着墙漆向上蠕动,虫尾拖着一条水亮的细线。狄安恰好翻过墙头,从外面跳进来,他轻轻落地,靴子上沾满了黄泥。

段无痕问他:“追到人了?”

狄安摇头:“我们追踪的人,全部死在了半路。”

段无痕挥剑湮灭蛊虫,才说:“他们故意引我们出门。”话音未落,赵邦杰已经抱着剑,纵进了那口枯井。

这口老井宽约二尺,深约三丈,仅能容下一名男子。

段无痕单手撑在井边,将一颗夜明珠扔了下去。他迟迟等不到赵邦杰的回音,只看见赵邦杰站在白骨之中,立定不动。

段无痕喊他:“赵邦杰?”

赵邦杰描述道:“井底太黑。”

段无痕催促他:“你上来。”

赵邦杰一剑掘开井底的陈年老泥。

他挖到了更多的白骨。

许多人的头骨粉碎,只剩两处眼窝和一口牙齿,髋骨和腿骨横七竖八的散落在泥地里。

赵邦杰不敢多想,剑尖掘得更深,只听“砰咚”一声,戳到一个铁盒子。他赶忙弯腰,正要捡起铁盒,段无痕的声音从他头顶上方传来:“别用手碰。”

段无痕说:“小心有毒。”

赵邦杰脱下外衣,盖住铁盒。他轻功了得,但因此前负了重伤,尚未痊愈,而井底又是如此的狭□□仄,根本施展不开功夫。他便用剑鞘挑起包袱,剑尖插在井壁上,缓缓攀行。

好不容易攀到距离井口半尺远的位置,他心口的伤疤又隐隐作痛。汗水淌过胸膛,赵邦杰的手腕一松,双脚悬空。

往下坠落时,一道白布甩过他的脸。

赵邦杰紧紧抓住布料,才发现这是段无痕的外衣。段无痕不费吹灰之力,便将赵邦杰拖出了枯井。

在他踏出井沿的那一瞬,衣裳从中间断开,发出裂帛声响。赵邦杰马上说:“属下有罪……属下不该撕烂少主的衣服。”

这句话,属实有些奇怪。

赵邦杰满脸通红,手里还抓着破碎的衣料。段无痕问他:“伤口再次崩裂?”

赵邦杰道:“并未。”

段无痕却说:“一股血味。”

赵邦杰扯开领口,袒露胸襟。他一向勤于练武,从不偷懒。因此,他的胸膛和腰腹,皆是劲瘦有力,肌理分明。只可惜,在他的左心口处,盘踞了一道狰狞伤疤,正在微微渗血。

段无痕盯着他的伤处,问道:“何必逞强?”

赵邦杰低下头,没再回话。

段无痕让他们一律退开。而他自己站在那口枯井边,直接打开了铁盒。盒子中装着一支玉瓶,一对翡翠手镯,一束头发,还有一副庚帖。

庚帖这个东西,段无痕当然知道。夫妻双方成亲之前,必须交换庚帖。他挑开那张破旧发皱的薄薄红纸,竟然见到了父亲的姓名、籍贯、生辰八字。

字迹刚劲而挺拔,很像他父亲的亲笔。

段无痕放下铁盒,拿起玉瓶,移步到了大堂。

沈尧一息尚存,只是痛苦无穷无尽。他双手抱头,跪在地上,满身的肮脏血污。

而那位老板娘——虽然她自称是“锦瑟夫人”,但她的一言一行毫无夫人风度,她正靠在一张桌子前,冷眼看着沈尧垂死挣扎。

段无痕亮出玉瓶:“这是解药?”

锦瑟夫人笑道:“你打开它,不就知道了?这是你们段家的白玉生香膏,能缓解毒发,你认不识?”

段家的白玉生香膏,确实能缓解毒发。

然而,白玉生香膏的配方里,包含岭南所产的太虚花。太虚花六十年开一次,只开在甲子年,一次只结一朵。

据段无痕所知,他家中的白玉生香膏早已用尽。

而他手上的瓶子没有盖子。

想打开它,必须敲碎瓶口。

白玉生香膏千金难求。为了妥善保存,只能先用暖玉捏出底座,再把冷玉削薄,贴在底座上。装好药膏之后,再用暖玉重塑一座瓶身。如此一来,这一瓶药能贮藏很久。

段无痕翻过药瓶,在底座上找到一个篆体的“段”字。

他指尖稍微用劲,瓶口应声而碎。

*

卯时三刻,日光微露。

天边还有一弯冷月,洒下一片清辉,铺在杂草丛生的石阶前。

沈尧靠窗站立,犹如大梦初醒。

他周身气血充沛,握拳时,掌心盈满了实劲,仿佛生出了骨中骨。他欣喜之余,重重一拳锤在一张方桌上,竟然把桌子锤得凹进去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