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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方思(149)

沈尧道:“原来你们……早就回来了?你们听见我说的有关魔教的话了?”

剑客动作一顿,说:“是的,沈大夫,你懂魔教的暗号,还自称……教主有命,你便听命,你生是教主的人,死是教主的死人,无论在不在总坛,你这一颗心,永远向着教主……这些话,我们都听见了。”

剑客和沈尧讲话时,段无痕越走越远。沈尧望着他,拼命挣扎:“喂!你给老子回来!我的暗号还是跟你老爹学的!你老爹亲口和柳青青对的暗号,我骗你我全家死光!我随机应变,智勇双全!这才捡回一条命!否则我早就被那个疯娘们杀掉了!你竟然把我当内鬼?”

段无痕提着剑,走进后院。自始至终,他没有回应沈尧。

沈尧大声怒吼道:“那位穿白衣服的少侠!我刚才拼了命地瞎扯,死都没有说出你叫什么名字,住在什么地方,武功什么水平!我宁愿自污清白,和魔教沦为一路人,我都没有讲出你的身份!你凭什么把我当内鬼,你回来啊!回来!你个没良心的!白眼狼,负心汉,薄情鬼!”

沈尧骂得累了,远远见到一名剑客向他走来。

他热泪盈眶,仰高脑袋说:“兄台,你信我吧?你一定信我!”

这位兄台略带歉意地摇了摇头。然后,他轻轻在沈尧身上一指,点住了沈尧的哑穴。沈尧张大嘴巴,连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了。

坐在一旁的老板娘笑得花枝乱颤:“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恶人自有恶人磨!”

她的伤口还在淌血。她被三条绳索绑得严严实实。但她好像一点也不介意,仍能苦中作乐。

老板娘看着沈尧的落魄样子,嘲笑道:“老娘让你装,让你耍滑头,让你诓我玩,你栽了吧?”

沈尧躺在地上,沉默不语。当然,他实在讲不出话。

老板娘闭目养神道:“我呸!就你家少主那幅一棍子打不出个屁的迂腐模样,用脚趾头想,都晓得他是名门正派的走狗!怎么可能是左护法?你给我挖坑,我便往里跳,我倒要看看你们会不会狗咬狗,一嘴毛。”

沈尧一声长叹。

老板娘睁开双眼,沈尧正好与她对视。

出乎她意料,沈尧的神色十分平静,脸上并无任何表情。他虽然正在看她,目光却好像越过了她,游荡在野坟遍地的荒原上。

这使她怀疑,他所有的反应都是伪装的。

他或许在模仿从前的自己。

他的喜怒哀乐、嬉笑怒骂、能言善辩全是一层表皮,而他骨子里的样貌不为人知。

老板娘不禁笑了:“你多大了?经历了生离死别?”

沈尧也笑,手指在地上写道:无。

老板娘勾起唇角:“坏小子,又撒谎。”

沈尧闭上双眼,不再回复她。

她却跪在地上,膝盖缓缓向前移,身体弯折如蛆虫,最终靠在了沈尧的左侧。她脑袋贴着地面,因为双腿疼痛而呼吸不均,只用低浅的气音和沈尧说:“小公子,你想要武功吗?我这里啊,还有一瓶十年昙花。”

沈尧摇头。

她嬉笑:“那个宝贝就在你手边的小柜子里。市价一瓶三千两黄金,我白送给你,你还不要啊?你这个败家子。”

沈尧抱紧双膝,蜷缩成一团。

她还在他耳边说:“喂,我当年啊,是在总坛做堂主的!后来八大派清剿总坛,老教主死了,澹台先生被活捉了,云棠那个小丫头能成什么气候呀?我为了活命,收拾收拾细软,当天就跑了。这些年来,我走南闯北,偷过许多蛊虫和毒药。我和你很投缘呢,小公子,那瓶药是真品,我白送你。”

武功,武功,武功……这两个字,不断盘旋在沈尧头顶。

或许剑客念在他没有武功,绳子绑得很松。他仍然感到一丝屈辱。因着熹莽村那件事,他原本很信任段无痕,却没料到,段无痕早就回来了,为了探听虚实,站在门外,旁观老板娘和自己的拉锯战。他其实很理解段无痕,毕竟魔教强闯过段家,杀了不少人,还劫走了澹台彻。

他刚才说了那番话,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段无痕兴许会认为,沈尧和卫凌风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设局,为了收买人心。卫凌风的处境只会更艰难。卫凌风在魔教就能讨到好吗?不可能的,云棠又不是傻子。她非常聪明,惯会计较利益得失。而卫凌风离开魔教这么多年,乍一回去,云棠的教主之位会受影响吗?卫凌风负伤在身,还能保证自己全身而退吗?

沈尧的呼吸沉了又沉,心脏凉了又凉。

他在地上翻了几个滚,左手的手臂挣脱了绳索。

他迟疑了不到一个瞬息,缓慢打开抽屉,找到一只带锁的木盒。老板娘甩给他一把钥匙,他打开木盒,拿出其中的白色瓷瓶,其上贴着“十年昙花”四个大字。他咬开瓶塞,对准喉咙,使劲灌药,呛得自己拼命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