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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方思(133)

卫凌风扫视房间,答非所问:“许兴修呢?”

钱行之道:“内急去茅房了。”

窗外雾色更浓,安静到落针可闻。室内正在焚香,那香炉是紫玉麒麟,香味浅淡、清雅,师父刚才也查验了,这种香料素有安神之效,所以,狄安、赵邦杰、柳青青都睡在地上。卫凌风手指一颤,顿感不妙。他掀开衣裳,顾不得手臂上的银针,宁愿彻底废掉这只手,也要连滚带爬往外赶。

他到底迟了一步。

他听见“砰咚”一声巨响,木桶砸在地面,井水撒了满地,冲走一片鲜血。

白雾逐渐散去,卫凌风看见,沈尧跪在地上,裤子沾满晕开的血水。沈尧张嘴要喊“师父”,发不出一个气音。他哭也哭不出来,嘴角直抽,往外扬起,那样子竟然仿佛是在笑。起初是假笑,后来又哭又笑,他终于被抽光所有力气,伏跪在师父的尸体边。

师父被人用刀割断了脖子,身首异处,死不瞑目。白发和素衣上全是血,手中抓着一把解蛇毒的草药。

卫凌风胸腔震动,面如土色,眼看便要呕血。钱行之也忘记了师父的嘱托“好好照顾大师兄”。他双腿如有千钧,重得抬不起来,走出两步,才说:“你看到了……”

院内沉静无声。

过了很久,夜风吹得热血凉透。

沈尧出声:“我看到白影。”他说话好轻,透着说不出的诡异:“师兄放心,我会报仇。”

作者有话说:

注:本章引用的“宿昔不梳头,丝发披两肩。婉伸郎膝下,何处不可怜。”是来自《南北朝乐府诗集》的《子夜歌》“夫十二经脉者,内属于腑脏,外络于肢节。”来自《灵枢·海论》—————————————

为沈尧师父献上盒饭【心痛

第58章 金蝉脱壳

近几日来,细雨连绵不绝, 通常是清晨下雨, 午后放晴, 夜里处处泛潮。

按照丹医派的规矩,掌门应当在停棺七天后下葬。但因正值当地多雨时节,安江城还有瘟疫在先, 官府出了一纸公文:停棺至多三日,三日后, 需将尸首火化。

许兴修说:“只能如此了。先按官府的公文来吧。”

师父去世之后, 许兴修静坐半日。当他从房里出来, 就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他还能跑前跑后地为人看病。段永玄对他说:“节哀顺变”,他竟然就弯下腰,躬身回了个礼。于是, 段永玄没有特意去见沈尧等人,直接找了许兴修细谈,再让他回去传话。

那天刮了北风, 夜里格外冷。

棺材就停在一栋偏房的侧边。沈尧用白布搭了个灵堂, 燃起两只蜡烛。他不言不语地守着烛火,火光映得天地之间宛如一色。

钱行之找到了沈尧, 递给他一块烧饼:“今天下午,我和马夫出城寻到一块墓地,风水不错。附近有花草, 有山水, 我都想躺在那里。明天一早, 马夫过来运棺……”

沈尧终于开口:“拉去城外,先火化,再下葬?”

钱行之收拢衣袖,慢悠悠躺在地上:“不然呢?我们都不是达官贵族,只能按老百姓的办法来。卫凌风还背负着骂名,我们行事应当小心,以防有心之人做文章。”

沈尧又问:“段永玄怎么说?”

钱行之道:“我听许师兄讲,段家主震怒。官宅杀人,就是作贱官府的颜面,是挑衅武林世家,是要在江湖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沈尧“咯咯咯”地发笑。

钱行之偏头向沈尧望去,只见沈尧浑身发抖,脸上绷着笑。夜风恰好吹灭了一盏蜡烛,潮湿寒冷的房屋背阴处,偌大的棺材靠墙而立,钱行之却并不觉得害怕。他断断续续地说:“师父去世,我起先悲痛欲绝,这两日来,我也想了很多。生死有命,师父的死不怪你,也不怪许师兄……更不能怪大师兄,只怪那凶手丧心病狂。小师弟,你这几天不吃不喝,真能为师父报仇吗?你应当学一学许师兄,学他的忍辱负重。”

沈尧却说:“学来没用。”

钱行之朝着棺材抱了个拳,罕见地正经起来:“师父教导我们,要德容兼备。”

沈尧狠狠拍响了棺材的木料,说话声音反倒很轻:“你瞧,这就是德容兼备的下场。爱徒如命,两袖清风,不贪不义之财,不受无功之禄,到头来脖子都被人砍断,死得不明不白。师父总说,段永玄是他的故交。师父死了,段永玄也没来看他一眼。江湖上又有几个人在意此事?光凭你我之力,何年何月才能查到真凶?更别提为师父报仇。”

钱行之脸色渐白:“那你说,我们要如何做?”

沈尧道:“要先逃出段家,搭上段无痕和楚开容,换个保命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