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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方思(119)

江采薇杏眼圆睁:“不可能!”

段无痕一脚踹翻一张桌子,似乎他的一切耐心都被江家姐弟磨光了。他对在场众人说:“诸位,听我一言。为了自证清白,我不惜受辱蒙羞……”

江连舟虽然没和段无痕讲过几句话。但是,他下意识地认为,段无痕不会用“受辱蒙羞”这种词。然而,他眼前的段无痕仍在侃侃而谈:“周度河掌门生死未卜,谭百清掌门行踪未定,今夜又不太平。我等身为武林中人,更应以身作则,稍加安顿,不应自乱阵脚,互相猜忌。”

这句话,说得光明磊落,滴水不漏,其实意思就是,大家先各回各家,躲起来保命,不要乱猜凶手,引火上身。

江连舟以为,在座诸位大多是名门正派的年轻人,敢拼敢闯不怕死,一身正气留乾坤。怎料,五毒教长老便以“寻找谭掌门”为由,带着弟子们先行离开。随后,各门各派也都要离席了。

眼看着众人退场,江采薇若有所思。

*

流光派第三十七间密室的正门之外,云棠斜倚着一面石墙,奇怪道:“江采薇怎么会突然出现?”

右护法回答:“属下不知。”

云棠伸了个懒腰,像在和他闲话家常:“幸好程雪落来了。换作我之前准备的人,兴许就露馅了。”

右护法点头,脑袋垂得更低:“这些杂碎,教主想如何……”

谭百清座下有几位年轻弟子,资质好,根骨佳,惯会孝敬长辈,平日里最受他器重。一刻钟之前,云棠当着靖泽的面,将这些人一个一个杀了,而现在,她就站在其中一具尸首的脖子上。

“你不得好死。”靖泽跪在一旁,双手抽搐,哑然嘶声道。

“你家掌门呢?”云棠却问,“他杀的人,可不比我少。他要是不折辱卫凌风,怎么会把我招来?”

像是非要从靖泽口中寻求答案一样,云棠鞋底一拧,尸体的脖子断成两截。她踩在一滩血水中,浮光锦的裙摆沾满污垢,而她屏住呼吸,轻轻唤道:“你听?听见了没?我打不开你们流光派的密室石门,可我能听见他们的声音。倘若卫凌风不能活着出来,我就让流光派上下死无全尸……天底下可没有谁比我更公平了。”

隔着一扇密室石门,谭百清尚不知道门外的状况。

他只看到,原本早已断气的赵邦杰,竟然睁开双眼,悠悠转醒了。

密室内无窗无风无光,寒气逼人,阴冷刺骨。赵邦杰双手抱臂,微微发抖,嘴唇冻得乌青,眼中毫无光彩,真像是刚从阎王府上游了一圈,重走一遍奈何桥,方才重返人间。

为了让赵邦杰醒过来,卫凌风几乎完全脱力。周围没有一张床、一把椅子能让他歇一歇,他只能瘫坐在地,倚着沈尧的肩膀。沈尧僵得四肢冷硬,还在哄他:“师兄,师兄,等我们出去就好了……”

冰冰凉凉的东西滴在卫凌风的脸上。卫凌风想了一会儿,才明白 ,那是沈尧的眼泪。

是小师弟的眼泪。

小师弟很久没哭过了,他想。

在清关镇的丹医山上,他们并不是没吃过苦。背书苦,学医苦,看病累,救人累,小师弟都能挺过来。他对这个师弟其实很有一番怜惜,怜他无父无母,怜他孤苦伶仃,更加看不得师弟哭。卫凌风用自己还能抬起来的手,向上摸,刚好碰到沈尧的脸。

卫凌风轻轻拍了沈尧,好似无事发生:“莫慌,阿尧。”

沈尧却说:“怎么不慌,我快慌死了。”

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密室中,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无论谭百清想做什么,沈尧和卫凌风都只能束手就擒。

这种坐以待毙的极大屈辱感,快要将沈尧生吞活剥了。他捂紧卫凌风的手掌,使卫凌风的掌心贴紧他的侧脸。他在这一刻下定决心,出去以后,他一定要习武。

谭百清踹了一脚卫凌风,讥笑道:“丹医派好个造化,兄弟情深,难分难舍。”

沈尧心道:好你娘个好!这笔账也要记上!有朝一日,他一定会把谭百清踹的这几脚,全部还给他!

谭百清双手背后,来回踱步,反复打量赵邦杰,忽然感叹道:“卫凌风,倘若你不会这一手,今晚就算把你彻底废了,我心中也不觉得可惜。”

卫凌风现在连说话都是奢望。但他还有内功护体。

沈尧明白,他必须保住卫凌风的根基。倘若谭百清当场把卫凌风弄废,虽然卫凌风还能活个两三月,此后怕是也回天乏术,后继无力了。

这么一想,沈尧顿悟道:“赵、赵邦杰?”

沈尧不敢在谭百清面前装模作样。先前他已经尝试过了。当他有意伏低做小,几乎被谭百清一眼看穿,随后狠狠羞辱了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