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凤奴(重生)(65)
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树叶的沙沙声,火光的跳动,贵族与奴隶们畅快地在北疆如斗的苍穹下高歌…流月安静地抬手,抚上了红瑶的院门,唇齿在走马流转的烛光下微启,似乎低下头说了什么。
片刻之后,她终于推开院门走了进去,没有回头向后一眼。
“我和小主子,还有阿离他们就要去江都了…”
她说出的那句话被夜风格挡在院门外,在空中悠悠地转着,随风声扬起又落下,似乎在迷茫地寻找自己的听众。
你要一起吗?
...要一起吗?
风声轻轻地响着,吹过门外走马的灯笼,吹过高大的青杨树…树下靠着一个人。
惊风默默地抬起头,怀里抱着一副老旧得已经掉光了漆的羌笛。高瘦的年轻男子腰间别着短刀正呆呆地望着天,似乎在看着飞来飞去的大雁。
——
三更的时候,黎九终于悠悠转醒了过来。
凉王府外有人在敲着惊锣,她躺在自家寝殿的帐子里听着打更的声响逐渐远去,身边是柔软的云锦薄被。
黎九看着眼前的场景,只觉得头隐隐有些胀痛,似乎是忘了什么。
是了,马上就要去扬州了。
此刻距离黎钰在江都因为叛乱被杀还有不到两个月,到时候凉王一死,北凉必将哗变。
她就算能从李氏皇家眼皮子底下逃走,也会被眼线遍布天下的缨宁长公主和权臣息诚一派给当做逆贼给抓回来。
还不如这两个月在扬州多抱几条大腿,然后老老实实按原文自己出场时那样被软禁。反正那段时间正值息卫两家大洗牌,他们忙着互斗也没工夫管自己。
那萧世离呢?
自己之前已经好死不死,改变了原文中他的走向。阿离如今身为自己最信任的奴仆,自然是要和自己这未来的逆贼一起前往江都的。
且不论他这岌岌可危,随时都有可能被人识破的奴隶身份,到时候万一他不按剧情来,誓死护主,和自己一同被宰了怎么办?
好吧,虽然可能性不大,
…但绝对不可以!她可不敢耽误未来千古一帝的政途。
自己可是他的事业粉,除了看男女主互相插刀,当年最喜欢看的就是他和息诚在朝堂上针锋相对了!
再说,他们已经约好了…从北到南,要一起站在江都最高的大殿上,一同去看这万里山河。
他那么忍辱负重的别扭鬼,曾经在云州的雪地里为了活下去不择手段,只是为了有朝一日重回江都…又怎么会毁约呢?
黎九的酒还没醒彻底,在这里自顾自地乱想了半天。
又怎么,不会…?
她最后一句话还没有想明白,终于趁着酒劲眼前一昏,再次睡过去了。
——
萧世离安静地坐在屋檐下,看着眼前围坐在篝火旁的人群一点一点地散去。几个醉酒的贵族们扶着手下奴仆的肩,在不远处放声高歌,脚下的步子跌跌撞撞。
剩下的人都走远了,他的眼前只剩下一堆堆燃尽的灰烬,在眼前围成了一个又一个圆。
之前奏琴的盲眼老者正站在这错综复杂的圆圈中央,佝偻着身子艰难地收起了古琴,打算转身离去。
“先生且慢!”他忽然冲琴师喊道,一手从腰间抽出了短笛,“贱奴不才,听不懂先生琴中之意…能否赏脸同奴再弹奏一曲?”
“呵呵…半大小子,哪儿他妈嘴里一口一个贱奴不贱奴的?”那琴师背对着他低低地冷笑了一声。
“如今这天下人命都贱,奴隶和贵族又有什么分别…行,那老夫就再同你弹一曲。”
笛声骤起,几乎没有给对方反应的机会,便骤然拔高,一路扶摇而上尖啸着直冲云霄。
“好!好一首蔷短吟!”
那琴师混浊的眼珠里似乎闪过了什么,大喝一声披散开长发席地而坐,在群圆的灰烬上抱琴长歌。
萧世离依旧垂眸不语,唇边笛声忽的宛转起来,在如若山崩般的古琴声之中兜兜转转,竟似是短兵相背,金刃擦过留下一地火花。
他朝空中大吼道。
“北落斜阳,何人抬泪?风吹百里陌,荒冢万人回!
君不见,刀枪海棠,落笺皆成灰,
君不见,烽火青巷,南顾社日鼓,
我生百年逐月过,未曾见得山河老…”
一曲歌罢,萧世离缓缓地放下笛子,看着面前十指横扫,按下终弦的盲眼琴师,微微弯腰一拜。
“早就听闻明烈将军手下谋臣屈佶先生琴技了得,晚辈如今终于领教了。”
——
“呵呵…谋逆贼子,老朽哪里敢称什么谋臣?”
萧世离推着轮椅,将老人引入了殿内一侧,然后在壁炉里添了柴,让火烧得更旺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