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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不想死(86)

这一声喊出来,那些慌忙要上前阻拦拉住她的人便都生出几分迟疑,下意识地放慢了动作。

看热闹乃是千古以降从未改变过的心态,何况贺成君表现得并不疯狂,也没有攻击人的迹象,很显然并不会危及到这里的人。既然如此,听听她在这种场合喊出来的“冤屈”,岂不是更有意义?

见一时没什么动静,贺成君便又高喊了一声。

这一次,太皇太后有了反应。听到这个名字,她不由心下一动,抬头看向贺成君,问道,“你是哪一家的?”

身边的宫娥上前几步,将这句话转述了一遍,“太皇太后问,你是哪一家的?”

“家父乃是镇国公世子贺崇。”贺成君连忙回道。

“既如此,你父母亲长何在?你于席上喧哗,要哀家为你做主,却又所为何事?”太皇太后又问。

“启禀太皇太后娘娘,臣女父母早逝,如今由叔母抚养。今日求您做主之事,正与亲长有关。臣女今年一十六岁,却至今并未定下亲事,前日暗暗探得,叔母欲做主将臣女许配与一商家,换得数万聘银。”

贺成君口齿伶俐,逻辑清晰,一番话很快吸引住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叔父叔母抚养臣女成人,臣女感念在心。若只是如此,便这么嫁了,只当是报偿这十年养育之恩。谁知……谁知臣女秘密遣人查探,才知道那与臣女议亲的金家子,竟是患了咳血痨症,病入膏肓、命不久矣,此番求娶皇室血脉、金枝玉叶,正是为了冲喜!”

这最后一句话一出,附近听见的人都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这金家胆子不小,口气也很大!

更可怕的是,他们竟然真的做成了这件事,差一点就聘到了镇国公的孙女!确切的说,如果不是贺成君胆子大,敢在这样的场合惊动太皇太后,此事必然已成定局。

反倒是端坐在上首的太皇太后,听完了这番话,面上的表情微不可查地放松了一些。

之前黄修匆匆来报,说是查知何不平暗地里竟还干过替人保媒拉纤的事,替一介身患痨病的商家子求娶宗室女,而且还办成了,两边只差着下定。

这一桩婚事,女方镇国公府能够拿到五万两聘金,何不平这个介绍人同样也能拿到五万两酬谢。

这件事虽然牵扯到皇室的颜面,但说穿了并不算是特别大的事。最重要的是这是私事,以此为何不平的罪证办了他,也完全可以堵住悠悠众口,不叫人觉得是她这个做主子的铁石心肠,半分不顾念旧情。

而黄修之所以匆匆赶来,正是因为查到定亲的女方本来是被蒙在鼓里,却自己查到了真相,只怕要闹起来。而且那女孩今日也在宴上,这是个闹事的好时机,若是闹起来,太皇太后心里没底,反倒不妥,因此才赶来报信。

之前贺成君跪地高呼,太皇太后还以为她会将事情直接叫嚷出来,牵扯到何不平本人。等她开了口,发现矛头只是指向亲长,自然也就放松了下来。

既然已经决定了要办此事,这姑娘也还算有分寸,太皇太后也就不吝为她做主。

当下叫人宣了镇国公夫人及家中其他女眷前来,询问此事。镇国公夫人慈眉善目,性情温软,倒是儿媳妇十分厉害,几乎都是她在开口答话。这门婚事她是承认的,至于收取高额聘金一事,她则是哭天叫屈,声称一切都是为了镇国公府。

镇国公府这块牌子,听起来很厉害,但皇家宗室里,挂着这块牌子的没有十个也有八个,都是与皇室亲缘极远,并不受重视的存在。

宗室里这样的人家很多,除了每年能够领到的俸禄米银之外,没有任何进项,却要养活一大家子人,偶尔还得摆摆皇亲国戚的场面。偏偏皇帝为了防备宗室,既不允许他们出仕,也不允许他们经商,只能混吃等死。想要钱,便只有走这旁门左道。

楚朝承平已久,商业繁盛,尤其是这天子脚下的商人们,更是富得流油。但士农工商,再多的钱也还是叫人看不起,于是这些商人们,便迫切的希望抬高自己的身份。

而后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商家子娶宗室女,就成了一种不成文的流行。

商人出一大笔钱,娶一个能够提升身份的媳妇,宗室嫁出一个女儿,同样也能够收到丰厚的礼金,让日子变得更加宽裕,简直是一拍即合的好事。

所以在镇国公的二儿媳妇看来,给贺成君说这门亲事,她绝对无愧于心。在她的描述之中,更将那金品善说成了虽然身在商户但却酷爱读书的佳公子,假以时日说不定还能下场搏个功名回来,配贺成君的身份绝不跌份。

至于贺成君所说金品善卧床几年,病入膏肓之事,她却是矢口否认知情,同时还跟着喊起冤来,说金家这是骗婚,求太皇太后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