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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不想死(30)

“知道了。”贺卿叹了一口气,慢慢坐起身,将所有的情绪都压在心底,“帮我把经书取来,今儿就在这里看。”要做的事情太多,还不到可以颓丧的时候。

这一晚贺卿几乎没有睡着,一直在翻看那份记忆,反复背诵理解。

她前面十八年的时间一片荒芜,根本没有学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唯一读过的书就是《女戒》。这就注定了她在跟别人交谈的时候会吃亏,就像她昨天没能第一时间领会顾铮想要表达的意思。

但是贺卿并不服气。她不认为是自己不够聪明,只不过是没有学过这些东西,所以有些跟不上。

为今之计,也只好勤能补拙了。

她以前从来没有过这种紧迫感,因为世上聪明人那么多,力挽狂澜的事,交给别人就可以,她只需要因势利导。但现在想想,别人凭什么听她的呢?

如顾铮那样桀骜的人,凡事必定有自己的想法,根本不可能听她的指挥。

就算听了,也没准会阳奉阴违,随意糊弄。

上位者没有那么好做,要让下面的人听话,就要先把自己摆在比他们更高的位置上,贤明机变,这样才不至于被别人带着走,不至于忽略的重要的部分,不至于被人糊弄。

她绝不会再让人用那种轻视的眼神来看自己。

熬夜的结果就是一早上都没有精神。坐车前往城郊参加祭祀的过程中,贺卿在车上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觉,然后做了个梦,梦到自己临死之前发生的事。

装修成新房的房间里处处都是红色,被烛光映到眼底,不觉得喜庆,反而有种阴森可怖之感。她独自一个人在这房间里,坐立不安。

那时她心里,多少还是有一点对驸马、虽未来生活的期盼的吧?

可是新郎官是被两个大力的仆妇架着进来的,双腿使不上力气的样子,面上扑了再多的粉,也掩不住那一份形容枯槁,目光无神。合卺酒没有喝,想来是顾虑新郎的身体。即便如此,一套程序走下来,结束时新郎官也只能倒在床上,出气的多进气的少。

众人一阵兵荒马乱,将大夫请来时,已经连一口气都没剩下了。

那种眼睁睁看着一个人死在自己面前的,浑身冰冷、毛骨悚然的感觉,始终留在贺卿的心底,不曾遗忘。

贺卿倏然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又出了一身的汗。

作者有话要说:贺卿:这个仇我先记下了。

第17章 忽然动念

重生以来,贺卿很少去想从前的事。尤其是临死之前那些事,只要稍微想想,就有种喘不过气来的窒闷与绝望。

可是现在她才发现,不去想未必就是忘记了。

那些事是不可能忘记的,不但没有忘记,它们还刻在她的骨子里,如影随形。

贺卿靠在车上,缓了好一会儿,才让心跳平复下来。她拿出手绢,拭去额头上冒出来的汗水,端正了脸色,这才唤了外头的玉屏进来伺候。

“真师的脸色不太好。”玉屏倒了一杯温茶水递给她,有些担忧地道。

贺卿闭了闭眼,道,“只是晕车。”

“那真师躺下歇会儿吧,这才刚刚出城,还得走一会儿呢。”因为队伍太过庞大,速度自然也不会快,走了这么半天,才刚出了城门。

贺卿抿了一口茶咽下去,将茶盏递给玉屏,重新靠回枕头上,闭着眼道,“躺着也难受,你陪我说说话。”

“是。”玉屏应道,“真师想说什么?”

“我好像没有问过你的事。”贺卿道,“你是怎么入宫的,进宫多少年了,家里可还有人?”

“咱们大楚的宫女都是采选来的,选中之后家里就能拿一笔钱。家里揭不开锅,就送了奴婢去应选。从十二岁入宫,已有五年了。”玉屏道,“走时家里除了父母,还有一个妹妹,两个弟弟,如今不知怎样了。”

“这些年没有联络?”

“奴婢的老家在江南,山长水远,如何联络?”玉屏笑笑。

贺卿睁开眼睛看着她,低声问,“家里人送你去应选,从此骨肉分离,你可怨恨过?”

玉屏脸色一白,怔怔地想了一会儿,低头苦笑,“怨恨又如何?家里揭不开锅,留下也没有出路,说不准什么时候就饿死了。入了宫,跟着贵人们,不知多好过。”

语气却全然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还是怨恨的。”贺卿转开了眼,盯着车顶装饰用的彩绸,“便是贫苦人家,穷得揭不开锅了,也是卖女儿来养活儿子。我们女子生在这个世上,太苦了。”

贵如金枝玉叶,人生只是一场悲剧。贱如贫家女子,多半也只能随波逐流,挣不出所谓的出路。

这究竟是怎么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