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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如虎(184)

作者: 岁寒晚急 阅读记录

孟濯缨转过脸,稍稍有些心虚。这平安符,是她从哑叔那儿拿的,自然不是什么特意求来的。

刚出了房门,幽暗逼仄的长廊里,缓缓行来一位夫人,绛红严妆,面上却戴了一层面纱。

孟濯缨神色复杂,先行见礼。

“晚辈见过燕夫人。”

这便是燕衡的母亲,当年燕家阁楼起火,燕父葬身火海,燕夫人也烧伤了脸。那之后,她就一直在山上幽居,很少回燕府。

燕夫人上下打量孟濯缨,几乎是上上下下,将她看了个透。

“不过三年不见,连伯母也不愿意叫一声了?”

孟濯缨淡然不语。

“也是。你妹妹福薄,母亲命短,只留你独自一人在这世上了。也是可怜。”她眼中流露出厌恶之色,“可你再可怜,也不能叫人家千辛万苦养大的儿子替你挡刀挡剑!”

说着,竟是高高的抬起了手。

孟濯缨眼眸微眯,岂会任由她打?

“燕夫人!”谢无咎大步进来,同时,身后的门突然开了。燕衡急急喊了一声“母亲”,瘫软的靠在门上,不住的喘气。

“母亲,您回来了。县主方才来了,儿没能起身相迎,您去瞧瞧吧。”

谢无咎笑眯眯的见了礼,留下礼盒,也不客套什么,便带着孟濯缨出了燕府。

孟濯缨慢慢走着,突然呼出一口气,谢绝了谢无咎去鸿合楼吃东西的提议,先回了镇国公府。

燕府不过只有燕衡一人,苦苦支撑。镇国公府如何不是只剩下一个空壳子?

天色将晚,淅淅沥沥下起春雨。孟濯缨突然起身,闯进了正院。

孟沂刚从孟载仑处出来,父子二人一同用了饭。孟沂与她见礼,孟濯缨依旧是理也不理,风一样过去。

虽在同一个屋檐下,孟载仑已经许久不见孟濯缨了,见她神色不如往常,遂斥退奴仆,正房之中,只剩下他们两个。

孟载仑见她神色苍白,又淋了小雨,雨水从鬓角衣襟滴落,随之落下的,还有眼中晶莹的泪珠。

他心头隐约一痛。

毕竟是个女孩儿家。

她做这般打扮,不知今后如何收场,这般情形,往后,又有谁能拭去她眼中泪珠?

兴许是年岁大了,多少的勃勃野心都埋葬在了十余年庸庸无为的岁月之中,他也曾汲汲经营,也曾在权势下俯首。到如今,看着真真切切,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孩儿,却突然开始渴望一点真切的温暖。

他的的确确生出了后悔之意。

“你从燕府回来?燕衡那小子如何了?”

孟濯缨没有说话。

孟载仑有意示好,又问:“那……你吃了吗?”

“兄长没有正名……”

孟载仑吓了一跳,急忙去关上门窗,见四下空无一人,才拖着瘸腿回来,叹息道:“你这孩子,若是被人听了去,要如何是好?”

孟濯缨眼泪滚落,声音不住颤抖:“……他连牌位也没有,年年岁岁,连祭祀也不能有。我身为妹妹,都不能名正言顺的上一炷香,就连长明灯,都只能化名……”

“人死无知,也就罢了。假如有呢?万一有呢?兄长没有香火,在地上会不会饿?没有烧去的衣裳,会不会冷?”

孟载仑脸色几变:“别胡说了。你不是每逢生忌死祭都烧过了吗?何况,子不语怪力乱神。你再舍不得兄长,也该知道,人死如灯灭,一切都没了。”

孟濯缨再次逼问:“这数年来,兄长可曾入梦?不错,人死如灯灭,对兄长来说,一切都结束了。对父亲来说,也结束了吗?夜深人静时,父亲就从来没有想起过他?”

孟载仑慌乱道:“当年我也是逼不得已。我既没有证据,有又如何?谁能拿她如何?若是我不这样做,沂儿立了世子,她迟早是要扶正。我让你顶替哥哥,还不是为了你们?”

孟濯缨冷笑一声:“为了我们?你不过是觉得,靳氏心狠手辣,为了谋夺世子之位,竟敢杀人,一时气愤不过,才谎报死的是我,强行用我留下了这个世子之位!自始至终,你都只是为了自己考量。”

孟载仑被她点破,恼羞成怒:“那又如何?你进了大理寺,做成了你想做的事……”

“还没有。”孟濯缨抹去眼泪,“我的母亲和兄长枉死,她却还在佛堂,还活着。”

说完,推门便出去了。

孟沂等在雨花亭下,就见不多片刻,他那兄长从雨水中从容步出,方才的错乱与悲情全然不见,精致如玉琢的脸上,只有不容忽视的冷意与坚韧。

他那个薄情的爹啊,又不知怎么惹着了她。

她那表情,一天一天更可怕了——就好像,迟早有一天,要把他们一家三口摁死在雨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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