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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师(16)


文绣更惊:“殿下是说,惠水县这,这是冒献祥瑞?这可是欺君之罪,是要杀头的!”
齐峻嗤笑:“欺君之罪?难道这天降星铁就真是祥瑞了不成?”
这还是齐峻第一次如此明白地质疑真明子乃是在欺骗敬安帝。敬安帝好金丹之术已非一日,但齐峻的劝谏从来都只是说家国天下还需敬安帝主持,又是春秋正盛之期,脱胎换骨之事不妨缓行云云,还从来没有正面指斥真明子的金丹根本不能令人升仙。东宫虽是太子所居,但其中也不乏别宫的眼线,故而齐峻即使在自己宫内言辞都十分谨慎,倒是此时在京城之外,车辇之中只有自己心腹,才说了真话。
文绣不敢接话,低下了头。齐峻唇角挂着冷笑,续道:“这时候献上祥瑞,父皇多半只会满心欢喜,升官发财唾手可得。若是万一不成——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既有七八成胜算,他如何不搏?”
文绣嗫嚅道:“那,那殿下可要向陛下禀报?”
齐峻笑容更冷:“白日升仙,便是国师都不敢妄言,如今我盛朝竟有可白日升仙的仙谷,这岂不是比星铁更为祥瑞的祥瑞?如此大事,我自然要去瞧瞧,若是属实,惠水县治下现祥瑞,便是他治县有方,德行厚重。若是不实——”他微微抬了抬眉毛,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文绣噤若寒蝉。齐峻沉默片刻,瞥了一眼车辇前方的几案上用檀香木盒盛放,又用明黄绸缎层层包裹的星铁一眼,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装神弄鬼,欺世盗名,什么祥瑞!”
知白在车辇的一角抬了抬头,嘴唇微动似乎想说话,却又咽了下去。齐峻一眼瞥见,不由冷笑了一声:“我倒忘了,”他向前微一欠身,伸手托起了知白的下巴,“这儿还有一位呢。怎么样,小道士不是能掐会算么?你不妨算一算,这升仙谷是真是假?”
知白对着他咧了咧嘴:“这个……九州之内无奇不有,不过这白日升仙……该是只与德行有关,不该与地域有关,恐怕,恐怕……”
“哈哈哈哈!”齐峻放声大笑,抬脚把知白踢了个一溜滚儿,“什么恐怕,分明是假造的祥瑞!你们这些人,个个都是骗子!”他有几分不怀好意地看着知白,“如此说来,这一趟带上你倒是应该,正好也让你跟同道中人切磋切磋!”


6、升仙

惠水县是贵州府一个小小的县城,西北有群山连绵,惠水县令所说的升仙谷,就在这群山之中。
“……初时人皆不知,但谓失踪,四处寻找未获,意其葬身兽吻,故以横死报。”惠水县令在齐峻面前连坐都不敢坐,只站在地下躬着身子说话,看他话语滞涩,想必这篇文诌诌的东西是出自幕僚之手,背起来颇有些辛苦,“后其家为治丧事,其子伤心之极,遂入谷中,在其父生前最喜之地结庐而居,苫块素食,日夜啼哭,人皆谓之至孝。后其母入山探望,亲眼见其子正午之时白日飞升,手足挥动便踊出林表,逝于云雾之中。村人皆谓,此至孝格天,故使之为神。”
“行了。”齐峻打断惠水县令的长篇大论,“只有其母目睹其事,焉可为证?”这说白了就一句话:有人在山谷里大白天的升到天上去了,而且这还只有一个人目睹。真亏得惠水县令,为了把这事说成祥瑞,简直恨不得把升天人形容成感天动地的古往今来第一大孝子。
“不不不!”惠水县令有点急了,赶紧抬起头,甚至抛弃了文诌诌的腔调,冒出了本地口音,“飞升的不止这一个,如今,本县已经有十余人白日飞升,皆是在那升仙谷中!目睹之人颇多,还有专门从外县州府赶来的飞升之人,绝非下官胡言乱语!”
齐峻怀疑地扬起眉毛:“你惠水县就有十余人飞升?皆是至孝格天之人?”
惠水县令登时语塞,半晌才道:“其中有本府慈光寺住持,乃是得道高僧……”
齐峻冷笑:“除了得道高僧,还有什么人?”很明显,除了最初“飞升”的那位孝子和后来的寺庙住持之外,这些飞升之人实在并没有成仙的资格。
果然惠水县令明显地支支吾吾起来:“还有些致力农耕或渔樵,虽贫寒却数十年行善积德……”也就是说,不是农夫就是渔父,所谓行善积德,无非是说没做过什么奸恶之事罢了。齐峻相信,若是天上有神仙,必定无不忠不孝之神仙,但这些渔樵之辈也能白日升仙,分明是胡说八道,此事必有蹊跷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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