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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郎(98)

“公子何时受的伤?”我问。

公子一脸淡然:“不知,也许是昨夜打斗划的。”

我皱了皱眉。那伤倒是不深,没有伤到筋骨,却划了半指长,还未结痂,教人看了心惊。且伤口靠近手腕,垂下衣袖时难以教人发觉。“公子昨夜怎不与我说?”我问。

公子道:“你走了之后我才发觉。”

“可公子后来遇上我也不曾说。”我说,“就算没有我在,公子也该让别人来上些药。”

公子“哼”一声:“有甚好上,区区小伤,过两日便好。”

我不管他。沈冲的伤药还有些,我取了来,要给公子涂上。

“无事。”公子却把手抽开。

“公子这伤口已经发脓,若不上药,过两日或许要化脓。”我认真道,“倒是公子只怕不止要涂药,还要服药。”

公子嗤之以鼻:“这点小伤岂会那般严重。”

“公子怎知这是小伤?”我说,“若那些在刀口上涂了毒呢?就算不涂毒,我听说有些阴损的刺客喜欢涂些粪尿或者戳过疫疾尸首之类的,可使得被脏刃所伤的创口经久不愈,化脓腐烂,轻则手足不保,重则浑身烂疮而暴亡……”

“知晓了,快涂。”公子终于不耐烦道。

我看着他的样子,心底觉得好笑。

许是当年得病的缘故,公子对药石之事甚为抗拒,每次要给他用药,他总像个别扭的小童,说这说那就是不从,让人不得不哄。

我先给他将伤口清理干净,然后将药涂上;又唯恐伤口裂开,给他缠上一层干净的软布。

公子由着我摆弄,没有言语。

待得弄完,我又看了看,觉得无妨了,方将他的手放下。

抬起头,正遇上公子的目光。他注视着我,与我离得很近,倚在凭几上,颇有几分慵懒之态。

“好了。”我说。

公子看看手上,唇角弯了弯:“嗯。”

“皇太孙如何了?”我一边将药和软布放好,一边问。

“甚好。”公子道,“他如今在太后宫中。”

我坐回榻上,又问:“太子之事,可有后续?”

公子沉默片刻,道,“谢蕴已经定了弑君之罪。”

我一愣,很快明白过来。

“是说……他杀了太子?”

“正是。”公子道,“谢蕴率部与太子在司马门前混战,出了此事,便算他是祸首。”

我说:“荀尚谋害圣上,太子闯司马门乃为援助奸党,而谢蕴阻拦,则是为了锄奸护驾。”

公子唇角浮起一抹讥讽:“可太子薨了,他成了弑君之人。”

第47章 侍病(上)

我心中了然。太子不会活得太久,这是事前便已有所预料的事, 只是没想到, 后续来得这样快。

太子究竟是怎么死的, 大约无人知晓, 但皇后显然已经找到了替罪的人。谢蕴既然被定为弑君,那么对谢氏动手便是早晚之事。

“只有谢蕴么?”我问。

公子道:“谢歆及昨夜参与起事的谢氏子弟亦尽皆入狱, 太子妃被囚在了东宫。”

果然。

我问:“此乃圣上之意?”

“是皇后下的旨。”公子道, “圣上仍在病中,不曾醒来。”

我诧异不已。

“听闻圣上病倒, 乃是因为中毒。”我说。

公子淡淡道:“只怕并非如此。我去问过太医淳于启,他曾为圣上看诊,说他病倒前两个月便已有中风征兆。然圣上讳疾,说太医误诊,不许外传。”

我沉吟,心中不禁冷笑。

好个皇后。真乃富贵险中求, 这一着,无论荀尚还是大长公主,一干人等都被她算了进去。

“霓生,我记得昨夜你问过我,为何不穿铠甲。”公子忽而道。

我颔首, 道:“记得。”

公子缓缓道:“你看, 铠甲可防刀兵, 却防不得杀心。”

我想了想, 怪不得淮阴侯府出了这般大事, 沈太后也不过派大长公主过来匆匆看了看,原来宫中还有更头疼的事。

“可铠甲还是有用。”我说,“若非那身铠甲,昨夜公子恐怕要被贼人所伤。”

公子不以为然:“收拾那般小贼不过轻而易举,怎会伤得了我。”

那你手上的伤从何而来?我腹诽。

说来无奈,这种事,公子在别人面前不是一副不屑谈论的模样,就是谦逊疏离的模样,唯有在我面前总爱吹牛。不过他是公子,自然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我早已惯于盲从。

我点头:“也是。”

“昨夜那些刺客到底是何人?”我又问:“可曾查清?”

公子道:“查了,说是荀尚余党。”

我瞅着他:“哦?公子信么?”

公子露出一丝冷笑。

“昨夜的那些刺客,我和侍卫突围时,斩杀了数人。”他说,“可待到内卫赶到之时,只剩下我在皇后宫前杀死的那具尸首。内宫重地,竟有人可处处设伏事情败露也仍可带上尸首来去无踪,倒是闻所未闻。荀尚的残党若有这般临机精心谋划的本事,又何至于一夜间被人一网打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