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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郎(829)

不过沈冲和胶东王母子既是从胶东出发,如何又遇到了桓瓖,这倒是令人玩味。

祖父这老宅从未来过这么许多人,不过幸好房间仍够,堪堪能将男宾女眷都安顿下来。

沈冲是随和之人,对于住什么地方一向要求不多;胶东王和谢太后也一向随遇而安,礼数周道。唯有桓瓖,挑挑拣拣,公子冷冷地说看不上便回雒阳去,他即刻闭了嘴。

“甚遇得到遇不到。”用过膳后,公子到桓瓖房里说话,问起缘由,他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道,“逸之说要来淮南,写信问我来不来,我便来了。”

我和公子皆诧异。

“逸之?”公子问,“他邀你做甚?”

“也不做甚。”他说,“带些年货看看你。”

“看我?”

桓瓖理直气壮:“不可么?你莫看大长公主和伯父什么也不说,其实他们对你甚是挂念。我是看不过眼,便替他们来一趟。”

公子目光动了动,看着他,没说话。

诸侯兵败之后,皇帝如先前约定,并未为难桓氏。不过桓肃也并未因此而感激公子。

其实,在是我和公子的婚礼上,桓肃受了拜见之后,便回桓府去了,没有多停留一刻。而那日招待宾客,都是公子的两个兄长和桓瓖的父亲桓鉴出面。

至于大长公主,她一向八面玲珑,就算恨我恨得要死,也不会在人前显露。

公子甚是明白,免去了我和他父母族人之间一切不必要的见面,甚至在成婚之后,他便辞去了侍中的官职,与我一道离开了雒阳。

“他们还好么?”过了会,公子问道。

“身体都康健,其余么,不好不坏。”桓瓖叹口气,道,“圣上到底还念着些手足情面,逢年过节少不得大长公主的赏赐。不过你也知道京中的人那些人的品性,最是精明,那事之后,家中除了些亲戚,外面的来往差不多都淡了。”

公子微微颔首。

“不过也就是一时,”桓瓖话锋一转,“你将来回了雒阳,定然又会热闹起来。”

公子看他一眼,不置可否,忽而道:“你此番来扬州,只是为了看看我等?”

桓瓖目光一闪,道:“当然是。”

“住一阵子,便回雒阳么?”

在公子的逼视下,桓瓖的神色变得有些不自然起来。

“也不是。”桓瓖说着,在案上拿起两个橘子,在掌中抛着把玩,“还须去别处一趟。”

公子讶然:“去何处?”

“逸之母亲要给豫章王后送些补品,托我顺道送过去。”

我在一旁听着,忽而明白过来。

沈冲的母亲杨氏和豫章王后陆氏是表姊妹,一向来往亲密。淮南地属扬州,乘船到豫章国也就是一抬脚的功夫。至于桓瓖去豫章国的目的……

我与公子对视,皆意味深长。

几个月前的成皋关之战,桓瓖十分聪明地投了秦王,宁寿县主也在秦王帐下领了一部,替父出征。

我从未想过宁寿县主这般女子,竟然也有如此英武之时,当下对她大为刮目相看。而从那之后,凡是有宁寿县主出现的地方,必有桓瓖。

令人称奇的是,与从前见到好看的女子便极尽风流之能事不同,桓瓖突然变得腼腆起来。起初,他费尽心机,不错过与宁寿县主见面的任何一次机会,借口这个那个,走到她跟前,却只拐弯抹角地跟人打趣说话,永远绕不到正题上。最后,还是沈冲看不过眼,让杨氏借故邀宁寿县主到府中,再把桓瓖也叫来,一道用了两次宴席。

听说桓瓖曾经向宁寿县主示好,而宁寿县主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说:“听说公子有‘五不娶’之志,不知是哪五不娶?”

桓瓖结舌,却从此恢复了死不要脸的本性,认真地向宁寿县主追求起来。

其实,我们不太看好此事。

桓瓖的父亲曾经向豫章王说亲,豫章王那边也有了几分意思,但因得诸侯叛乱那事一搅,没了后文。

原因不难想。

豫章王在事起之初,便十分坚定地站在秦王一边,宁寿县主甚至亲自助阵,对于新朝而言,乃天下宗室的楷模。虽然豫章国与所有诸侯一样,最终没有保住自己的兵马,但皇帝在登基之后,恢复了豫章王的三公之位。豫章王和公子一样,算是在一场注定结局的较量上争取到了最大的好处。宁寿县主的婚事也成了大热,听说到豫章王府求亲的人踏破了门槛。

相较之下,桓氏虽然面上仍如从前,但过往瞒不住,人人心里都清楚是怎么回事,避之唯恐不及。若说桓瓖先前配宁寿县主算得门当户对,此时则落了下风,两家不曾定婚,豫章王十分可能为了避嫌,将宁寿县主嫁给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