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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郎(794)

薛尚仍没有说话,少顷,拿起案上的茶杯喝一口水。

“如你说来,大王如今与曹氏父子在一起?”他说。

“大王在何处,其实与将军无多干系,将军要打算的,乃是自己。”我说,“将军,常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张弥之乃背信弃义之人,当下与将军为善,图的却不过是将军的兵权,他若有时机夺权,定然会对将军下手。大王则不一样,将军与他成了翁婿,便是一家人。将军为大王效命,亦是为家人效命,何乐不为?”

薛尚冷笑:“可你言下之意,大王不仅要我杀张弥之,还要我反叛诸侯。你倒是说说,我若投了朝廷,又有甚好处?”

我说:“诸侯本就是反贼,将军乃为朝廷匡扶社稷,乃替天行道。至于好处,自是更大。眼下,有一个千载难逢的良机,若将军抓住了,不但可一举定下乾坤,还可为将军挣下开国勋臣一般的不世之功。”

薛尚神色仍平静:“怎讲?”

“诸侯的打算,不过是以议和为遮掩,纠集豫州、兖州、明光道兵马进攻中原,这谋划虽大,却粗苯无当,其中最薄弱的一环,就在这东边。明光道当下重归曹氏父子手上,诸侯后方空虚而不自知,将军若率军杀回,可凭着东平国七万兵马将诸侯搅个天翻地覆。秦王在雒阳兵马有二十万,将军与秦王及明光道三足夹击,中原即可平静,这般奇功,又其实混在那些诸侯之中忍气吞声可比拟?”

“你莫想得太好。”薛尚听罢,即刻道,“秦王未必可动手。”

我说:“故而将军要快,只要诸侯大乱,雒阳之围可解。”

薛尚:“若我不及赶到,秦王被杀了呢?”

“那便更好了。”我说,“辽东兵马对秦王忠心耿耿,天下皆知。彼时群龙无首,将军以圣上名义到雒阳振臂一呼,为秦王复仇,不知会有多少精锐归入将军麾下。”

薛尚笑起来。

“说得甚好。”他说,“可惜都是空话。”

我颔首:“当年云霓生劝秦王退兵,秦王也是不信,结果被人耻笑至今。”

薛尚的笑容凝住,露出讶色。

“云霓生?”他狐疑地问道,“方才所言,皆出自云霓生之口?”

看到他这神色,我心中有了底,此人既然与张弥之为伍,显然也听过我许多事。

“正是。”我说。

“可云霓生在蒋亢手中。”薛尚道。

“那又如何。”我笑了笑:“小人说过,蒋亢命不久矣。”

我辛苦在薛尚帐中说了许久的话,他看上去并非全信,但也没有全不信。

至少我告辞之时,他没有拦我,且还有几分客气。

我原本想着他若敢动手,便让他尝一尝迷药的味道。所幸到最后,这些物什也不曾取出来,我出了大帐之后,安然离开。

薛尚当然不是什么纯良之辈,我走出大营之后,发现后面有人在跟梢。

我索性钻到附近的一处林子里,借着茂密的枝叶,将身上明光道的外衣脱掉,卸去面上的易容之物。再走出来的时候,我已经是个乡中女子模样,在那两个茫然张望的士卒面前走过,扬长而去。

再回到吕稷和司马敛面前,吕稷已经颇是着急,见到我,神色终于松弛下来。

“如何?”司马敛忙问道。

我说:“大约成了。只要今夜老张那边顺利,大王便可安然拜见妇翁。”

司马敛看着我,仍有些不相信:“你莫诓我。”

我不理会他,向吕稷道:“这边准备好了么?”

“准备好了。”吕稷答道,说罢,朝停在林子深处的一辆马车走去,掀开车帏。

岑欣被捆着,口中塞着布,见到我,忽而缩了一下。

吕稷将他拖出来,取出口中的布。

“云女君……云神仙!”岑欣马上叫唤道,“莫……莫杀我……求神仙莫再喂药……”

“住口。”吕稷冷冷道。

岑欣即刻闭嘴,望着我,面上仍满是惶恐之色。

我看着他,笑了笑。

就在昨日启程之前,岑欣还企图跟老张讨价还价,让老张放他回去,他可保蒋亢j既往不咎。

老张自然没有理会他,不过此人总要处置,众人有了些争论。

程亮对此人颇是厌恶,主张就地正法,老张却不同意,说岑欣虽做了错事,但到底是明光道的弟兄,还是暂且交与阿桐等几人看押,等曹叔曹麟他们回来再作处置。

我思考了好一会,觉得此人既然是明光道的人,按老张的意见留他性命也未尝不可,不过此人狡诈,交给阿桐这样的老实人我着实不放心,提议将他带上。

“夫人将他带上?”程亮吃惊道,“此人恨不得跑到蒋亢身边去,若路上使出什么奸计,又来坑害夫人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