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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郎(774)

吕稷颔首:“曹先生一直带病东奔西走,夙夜操劳,岂有好转之理。幸好他也懂些医术,也有那太医留下的药方,这些日子将就撑着,身体确实日渐憔悴。”

我睁大眼睛,好一会也说不出话来。

“为何不告诉我?”我低低道。

“先生不许。”吕稷说着,叹口气,“他说女君有自己的事要做,严令我等不得打扰。公子不放心先生,一意跟随在他身边不离开,我等劝也劝不住,否则,也断不会被蒋亢钻了空子。”

我无语。

从大局上看,曹麟这般行事确是不智。但我深知他的秉性。他做的一切,都不过是出于对曹叔的敬爱,当这个明光道的教主也不过是听从曹叔的吩咐,故而对他而言,最重要的是曹叔,而非争权夺势。

“他们在徐州何处?”我问,“下邳么?”

“在彭城。”吕稷道。

我了然,彭城与鲁国相接,距离东平国倒也不算太远。

我看着吕稷:“曹叔留你和老张在此,是为了监视蒋亢动向?”

吕稷道:“正是。”

“监视他何事?”我问,“起兵谋反么?”

“倒也不是。”吕稷道,“曹先生要我等监视他心腹之人每日与外面的来往。”

“哦?”我颇感兴趣,“监视得如何?”

“蒋亢结交甚广,但可称为心腹者不过寥寥几人。”吕稷道,“我观察多日,其中有一人,叫岑欣,殊为可疑。”

“岑欣?”我即刻想起了此人,道,“他有甚可疑之处?”

“此人来历不明,只知原本是豫州人氏,在下邳入教。蒋亢对他颇是宠信,大力拔擢。”吕稷道,“他平日来往之人甚杂,据我多方打听,蒋亢时常将一些信函交与岑欣,但从不见岑欣派人送出,来去无踪,只不知是给了谁。”

我微微颔首,只觉心头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老张和吕稷当年在雒阳干的就是潜伪窥私、里外策应之事,皆曹叔真传,内行看内行,只怕是错不了。

“可惜我打探的时日不长,如今尚不得准信。”吕稷遗憾道,“否则便可与女君商议商议。”

“不必商议。”我说,“此事大约可猜得到。你打探的这些,可曾告知过曹叔?”

“不曾。”吕稷道,“此事乃是秘密而为,曹先生事务繁忙,教我打探清楚了再向他禀报。”说罢,他紧问道,“女君有何见解?”

我说:“依你所见,蒋亢若与曹叔决裂,下一步当如何?”

吕稷想了想,道:“当下鲁国、济北国、东平国都在蒋亢手中,自是拥兵自重割据一方。”

我摇头:“如此非长久之计。他虽掌握了三国之地,但立足未稳,又处于四面包围之中,即便麾下兵多将猛也独力难支。他唯一稳妥的出路,乃是以这兵马为本钱投靠出去,即可解围困之危,又可保富贵荣华,岂非两全。”

吕稷愣了愣,目露寒光。

“女君是说,他要挟裹这些明光道的弟兄投靠朝廷?”

“若是投靠朝廷,他前番去雒阳时已经与秦王媾和。”我冷笑,“只怕他要投靠的,另有其人。”

吕稷忙问:“何人?”

我张了张口,正待说话,忽而闻得远处传来些嘈杂的声音,似乎有许多人正朝着这边过来。

“夫人!”程亮从把风的地方匆匆过来,道,“巷子里进来了许多人,正到处搜查,似乎是军士!”

吕稷一惊,我心下则明白过来。

这些人极可能是冲着我来的,那两个细作跟丢了我,回头去禀报,便引了这些人来寻我。至于为什么跟丢了我便这般着急寻我,自是因为怕我跑了;至于为什么怕我跑了……

我看着废宅外头,随即冷静下来,问吕稷:“这无盐城外,可有甚好辨认的去处?”

吕稷想了想,道:“南城出了城门,大路往南三里,有一处水神祠,修得颇是高大,远远便可辨认。”

我颔首,又道:“你住处可有假须?”

“有。”吕稷道。

“烦你带程亮去改装一番,给他贴上假须。还有他身上这衣裳也太好,换一身粗布的。”我说罢,转向程亮,“这城中不可久留,你我今日就出城,在水神祠见面。”

程亮一脸吃惊。

“夫人现在便走?”他说,“可云大夫和那一百护卫……”

“他们无妨。”我说,“只要蒋亢没有拿住我,他便不敢向他们下手。”

程亮急道:“我奉大将军之命护卫女君,怎可与女君分开?”

“你与我分开才更是稳妥。”我说,“见过你我面容的人不多,蒋亢要封锁城门,必吩咐盘查结伴而行的二人。切记出城之时身上莫带兵器,你穿得邋遢些,扮作乡下农夫或是粗使之人,他们便不会在意你手上的厚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