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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郎(764)

公子皱了皱眉,却道:“可济北王反复无常,手下有十余万兵马,母亲去与他和谈,岂非以身犯险?他若起了歹念,将母亲劫持,或出手伤了母亲,如何是好?”

大长公主看着他,微微一笑,却不为所动。

“他伤不得我。”她说,“与我一同过去的,有沛王和汝南王。他们先前为助大司马夺雒阳,已将兵马调到了颍川,只消大司马一声令下,可与我等齐头并进,在荥阳会师。如此一来,荥阳有十万兵马作保,济北王进无可进,退无可退,又急需粮草救济,除了讲和,别无他途。”

说罢,她看了看我:“不过要对付济北王,这不过其中一策,还有一策,须得霓生出力。”

我讶然:“我?”

大长公主颔首:“济北王当下最牵挂之事,仍是济北国中的家小。你往明光道议和,若可说服明光道将济北国和东平国的家小交还,济北王解除了后顾之忧,和谈便有十成把握。”

我看着她,亦颔首:“公主言之有理。”

正当议事,冯旦忽而匆匆走了进来。

“殿下,”他向秦王一礼,神色不定,“北军那边传来了消息,说是……说是北军中侯王霄遇刺了。”

这话出来,众人皆惊。

公子骤然变色,一下从席上站了起来。

王霄的确遇刺了。

昨日,他也受了桓府之邀,去赏花宴上做客,故而当夜歇宿在了城中。

今日,他带着两个侍从骑马回北军大营。他每逢初一十五,都习惯到那处北军的墓地去祭拜祭拜。今日也一样,当他途中拐进了那条通往墓地的小路之后不久,一群蒙面歹徒突然出现,将三人截杀。三人虽奋力拼杀,但对方人数太多,终究不敌,一时陷入包围,幸好北军营中也有将官过来扫墓,正正撞见,这才救下一场危难。

但王霄身上负伤多处,救回来的时候,已经不省人事。

公子得了消息之后,急忙到王霄家中查看。

榻前已经有两个太医忙碌,王霄躺在榻上,身上的伤口狰狞,有些深可见骨,看着颇是吓人。

“虽失了许多血,但万幸是止住了。”一个年长些的太医擦了擦汗,道,“王将军算得命大,这些伤都未伤及要害,只是将来恐怕行走有些碍事。”

言下之意,便是王霄的命无大碍,众人听得这话,都松了一口气。

公子看着王霄,面色沉沉,交代太医好好照看,随即走了出去。

跟随王霄一道去北营的,正是他的近侍张临和梁绍,两人身上也都带了伤,见到公子,皆跪在面前,痛哭流涕。

“将军……将军是为了救我二人,奋力挡在面前不肯退……”张临哭得声嘶力竭,“大将军……夫人……小人恨不得替将军都受了!死了也好!”

公子将他们安慰了几句,让他们去疗伤,而后,看向我。

“你以为如何?”他问。

我说:“张临虽给赵王做过眼线,但我后来查清,他确实是被赵王威胁了家人,且也不曾真出卖过王霄。王霄既逢初一十五便要到墓地去祭拜,这便不算得秘密,歹徒只消在路上设伏便是,不必等人带路。”

公子颔首。

不久,龚远领着人匆匆来到。

“末将领人往歹徒逃窜之处追踪,未得踪迹。”他懊恼不已,道,“大将军,容末将再往远处搜捕搜捕,他们就算上天入地,末将也定要将他们揪出来!”

公子问:“如何揪?他们蒙面而来,见援兵赶到便一哄而散,未曾留下线索,你如何追寻?”

龚远一时答不上来。

“子途,”公子又问,“依你所见,是何人刺杀王将军?”

龚远冷哼:“除了那些赵王余孽,还能有谁。”

这话乃是有些道理。

自从秦王入雒阳以来,北军仍恪守职责,作为王师,守卫着京畿。

作为对北军的回报和安抚,秦王将廷尉之职交与北军,由龚远暂领廷尉之职,主理平反和缉拿赵王等诸侯余党之事。秦王这边,则派了两名幕僚监督,凡遇案情,会同审理。龚远虽一介武夫,做事却是尽心尽责,有秦王的监督在,也大约能做到公正不阿。

不过我一向对此颇有微词。

秦王让北军来暂代廷尉,自是看中了北军的人了解赵王党羽,且苦大仇深,可在极短的时日内将乱党肃清。但另一层,北军并非廷尉,名不正言不顺,其实无异于帮秦王做了脏事。

在我多次劝谏之后,秦王终于重新任命了廷尉,并将龚远任用为左卫将军,让北军众人回营。但纵然如此,因得赵王先前的势力在京畿中盘根错节,其中不乏高门,北军为了清查余党,得罪了不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