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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郎(72)

“谁走神了。”我掩饰道,胡乱地再给他擦了两把,将巾帕放到盆里,一边洗一边揶揄,“公子还有半身未擦,不若将袴脱了吧。”

“嗯,好。”公子答道。

我未想他这般回答,愕然。

回头,却正遇上他似笑非笑的目光。公子伸手过来,将我手里的巾帕接过,片刻,懒洋洋地走回屏风后面。

“袴都湿了。”只听他嫌弃地说,“你这般笨手笨脚,日后还是我自己来。”

我应了一声,片刻,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脸。

这老脸平日装傻撒谎都无一点破绽,方才居然热了一下。

我心想,公子果然才是妖孽。

*****

公子更了衣,我给他重新束好了头发,已是巳时。

待他穿戴好,正要去书房,大长公主那边的女官忽而来到,说她要我过去一趟。

公子露出疑惑之色。

“母亲又唤霓生去做甚?”他问女官。

“妾不知。”女官道,“公主只令妾来传话。”

我应下了,对公子道:“我去去就回来,公子切莫忘了那诗赋。”

公子看着我,片刻,“嗯”一声。

我不再多言,随女官往大长公主的院子走去。

大长公主正在堂上喝茶,见我过来,道:“今日乃豫章王王后生辰,你替我将这礼物送去,为她贺寿。”

我看了看,却见是一只别致精巧的铜制博山炉。上面一半是烟雾缭绕的仙山,一半是波浪翻滚的大海,一个仙人立在山巅之上,双手袖着,似在观看着怒海争涛。

“豫章王看了,自会知晓。”大长公主意味深长道。

我应下,将盛着铜炉的漆盒盖上,用锦布裹好。

豫章王的府邸也在雒阳西北,离桓府不过相隔二里。我乘着马车,穿过街道,不久,便到了豫章王府前。

我在门前通报了来意,不久,一名内官出来,接引我入府。

自豫章王受封以来,他一直住在雒阳,甚少就国。故而豫章王府经营得甚为气派,无论占地大小还是屋舍营造,皆比□□阔气不少。又兼皇帝一向倚重豫章王,王府中的一应摆设皆如王宫之制,望之不凡。

王后卧病,自是见不到。我虽是奴婢,但送礼的是大长公主,豫章王还是亲自来迎了,跟他一起的还有宁寿县主。

我向豫章王行了礼,献上漆盒,道:“大长公主说,虽朝廷严令不得聚宴,她不得前来,可王后生辰她还是记得。大长公主令奴婢将此物送来,为王后贺寿。”

豫章王颔首,道:“你代孤告知公主,公主一番美意,孤甚是感念,将来诸事安稳之后,必登门道谢。”

宁寿县主在一旁看着,对豫章王道:“既是大长公主特地送来的礼物,父王何不打开看看,也好让来人带话。”

豫章王应允,让内侍将漆盒打开。

待得看到博山炉,宁寿县主称赞不已,豫章王仔细看着,神色却忽而变了变。

“此炉,是公主亲自所选?”他问我。

我答道:“正是。”

豫章王脸色凝重,没有言语。片刻,他道:“此炉金贵,我等实受不起。你带回去,原话告知公主便是。”说罢,他吩咐送客,转身而去。

我没想到此事竟急转直下,诧异不已。

“殿下留步。”我开口道,“殿下明鉴。公主赠此炉,并不求回报,殿下何以受不起?”

豫章王冷笑一声,道:“世间岂有不求回报之事。”说罢,他又令内官送客。

我只得将铜炉重新收拾好,拿走。

还未走出王府,忽然,我听到有人在唤我的名字。回头,却见是宁寿县主。

她快步走来,道:“你怎走这般快,我险些追不上。”

我行了礼,道:“殿下既不悦,奴婢自不敢久留。”

宁寿县主看着我,微微笑了笑。她让内侍上前,将我手中的漆盒接过去。

见我露出讶色,她说:“此物,我替母后收下。你回去告知大长公主,她的好意父王已经知晓,必不违公主所愿。”

我看着她,惊奇十分。

“你不信?”宁寿县主瞅着我道。

我忙道:“县主一言九鼎,奴婢岂敢不信。”

宁寿县主笑笑,让左右退下。

“大长公主既遣你来做此事,想来你如今已不在桓皙公子身边。”她说。

我说:“奴婢仍服侍公子。”

“哦?”宁寿县主有些讶色,但没有说下去,转而道,“上回那云栖寺之事,公子可有甚言语?”

我说:“奴婢不敢妄言。”

宁寿县主道:“此处无别人,你但说无妨。”

我想了想,既然收了她的金子,自当如实相告,道:“公子并未多说,但他对公主和县主甚为敬重。”